云间楼是邺城风雅文士的聚集之地，茶香悠远，氤氨袅袅，楼间并未有大堂，入门便是一个个雅间，每间雅间都布置得极为雅致，旁边还伴有小童伺候，斟一壶好茶，案台早已备好了笔墨书砚，一应俱全，让人不由赞叹云间楼的周到之处。

此次苏大娘子苏氏邀了何妙莲一众家眷而来，一来是因得祖上关系，想要与之拉拢亲近，二来则是因得她的姑娘公子们年纪也大了，傍上侯府，若是能再得一门好的亲事，便也不枉费这一遭筹谋了。

苏氏乃是练家的继主母，膝下只有一女乃是其所出，名为练霓裳，是练家的二姑娘，余下的大哥儿练长枫乃是练家先逝的主母安氏所出，二哥儿练长安是妾房程小娘所生，因是继主母，难免行事谨慎，苏氏的性子在外人看来恬静寡淡，可何妙莲却对她最为知根知底，能坐的上主母之位之人，没有一番手段，便也是万万不能的。

见了何妙莲，苏氏顿时面上一喜，拉着她的手便道：“可算是把何大娘子盼来了，也是许久未见，今儿个邀大娘子在云间楼一叙，可莫要再推辞了。”

何妙莲似笑非笑的说道，“今儿个苏大娘子特意邀请，我怎能拒绝，不知这孩子们所在何处啊？”

苏氏这才想起后头雅间玩闹的三个孩子，忙差人请了他们前来给何妙莲行礼，何妙莲瞧着苏氏的二姑娘练霓裳生得如此水灵，性子也乖巧，便笑言，“倒不曾想练二姑娘生养的如此标致，苏娘子若是日后许她说亲，怕要有得忙活了。”

苏氏掩面一笑，“哪里有的，何大娘子的姑娘们才算是个个出众呢，这大姑娘如今也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大娘子可有中意的人选？”

何妙莲的目光落在与练霓裳玩耍的自家的几个姑娘身上，意味深长而道：“自然是有了中意的人选，不过这还是要看孩子们的意愿。”

“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做母亲的也都是为了自家孩子考虑。”

因着男女有别，练家的公子们与姜家的公子姜程以屏风隔之，在对头的雅间一道对弈品茶，而姜家的姑娘们与练霓裳则在雅间诉着悄悄话。

此次前来的除了姜姒，姜媛，还有姜姝和姜湄，因着嫡庶尊卑的关系，姜姝只得坐于姜姒和姜媛右侧，练霓裳倒是并不介意这其中尊卑，瞧着这姜家的姑娘中，唯有姜姝气闲云清，不曾有丝毫的张扬之气，顿时心生了几分好感。

“听得姝妹妹夺得了暗香阁的学徒名额，倒真是令人欢喜。”

姜姝坐于竹榻，抬眸与练霓裳对视，随后笑言，“练姐姐说笑了，不过是误打误撞，正巧知晓那阁主所设的题目，赢得并不光彩。”

几人的榻上是一张乌木方案几，上设茶盘，盘中规矩地摆放着青瓷茶具两套，姜姒命人将茶盏分派给几人，做足了当头嫡姐的身份，一边命人分派一边阴阳怪气说道：“也的确赢得不光彩，本就是偷着填了名，若是再输了，怕是彻底丢了我姜家的脸。”

“大姐姐这话，我倒是不爱听了，三姐姐终究是胜过了所有人，也包括大姐姐你，怎就赢得不光彩？”姜媛快言快语说道。

“你！”姜姒狠狠刮了一眼姜媛，一时语噎。

瞧着姜家这姐妹俩呛话，练霓裳看得明白，却也劝道：“都是一个屋檐下的姐妹，说闹玩笑便也罢了，可莫要伤了和气。”

姜媛听了忙道：“练姐姐有所不知，我这大姐姐总是以长姐自居邀尽风头，我倒是觉得，她比得三姐姐，却是差的远哩。”

“你给我闭嘴。”姜姒有些愠怒。

姜媛忙伴了个鬼脸给姜姒，挪到了姜姝和姜媛身边，笑嘻嘻道：“我看我还是守着三姐姐和五妹妹中间坐吧，不然，大姐姐待会又要装模作样炫耀她近来调香之事，妹妹我听着着实替大姐姐害臊。”

姜姝听了顿时抿唇暗笑，本想着姜媛与姜姒都是何妙莲所生，自然心向一处，谁知相处这般时日，才发现二人莫名的不对付，姜媛擅言，每每斗嘴必赢，倒也省了她不少功夫应对姜姒。

瞧着姜姒面色铁青，练霓裳忙吩咐一旁小童先给姜姒布茶，小童会意，忙取了水去一旁红泥炉上烧煮，随后先给姜姒奉了茶，姜姒见练霓裳有意给她台阶下，便也不再多语，慢慢品着茶，这才定了定心神。

“这听闻再过一月便是那安平郡主的生辰，到时练姐姐可是要前去赴宴？”

一向不开口的姜湄忽而开口问道，练霓裳先是一怔，随后回道：“湄妹妹这消息倒是灵通，安平郡主时值生辰操办贺宴宴请诸多家眷，实则也算是给家中唯一的公子顾小公爷物色出色的媳妻。”

姜姒看了一眼姜湄，冷笑了几声，“此次贺宴，五妹妹便不用想着去了，有那个功夫，多学些技艺傍身才是对的。”

另一雅间，何妙莲与苏氏说起安平郡主生辰一事，却也是眼底掩饰不住的欣喜，苏氏自然知晓何妙莲的心思，如今姜姒待嫁，若能攀附上郡主这一棵大树，那日后无论是对侯府还是她后宅都是脸上有光一事。

只是这般好的事，她苏氏却不想与之争抢，缘由是她夫家不过是武将正四品官位，她只一个女儿，自然不想让羊入虎口，安平郡主是怎样一个人，官家命妇皆是有所了解，顾国公只娶她一人生育一子，此外皆无妾房，足见郡主的手段，若是嫁入她顾家，怕当真是斗不完的一生。

“练弟，你说你家三妹妹刚回侯府不久，说到底也是自幼养在你祖母膝下的，此次又得了暗香阁比试头筹，倒真是奇绝了。”

姜练自幼与练家两兄弟交好，头一次听得练长枫夸赞女子，打趣道：“长枫兄可是从不轻易夸人，怎么？莫不是看上我家三妹妹了？”

“真是胡说，我不过是顺嘴一提，怎成了我看上你三妹妹了？”

练长安与姜练相视一笑，姜练随后接过小童递来放了凉的香茶，说道：“好好好，我不过也是开个玩笑，吃茶，吃茶。”

2019-0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