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周家的大门，便有丫鬟上前说：周夫人有请。

这请的自然是叶知秋，她越发觉得，自己早早地回来是个明智的选择。

“我陪你去吧。”周二见叶知秋不自觉的颦眉，便往她身边挪了挪轻声道。

他发现这几天里，叶知秋笑的次数还不及今儿早上在叶家的多。再想到赵氏对自己的态度，想来这门亲事除了叶父之外叶家没有一个人是满意的吧。

叶知秋侧过头望向身边的周二，他眉眼间皆是掩都掩不住的疲惫之色，这几日他连房门都很少出，难为他今儿陪自己走这么一趟了。

“二爷该回去喝药了。”叶知秋勉强的笑了笑。

婉拒周二陪同自己的提议之后，叶知秋带着芥子随着那丫鬟往周夫人的院子里去。她到的时候，周夫人似乎刚诵完经，屋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叶知秋似乎看到了多年后自己的模样。

如今她是周家的二奶奶，周二又是那样的身子，哪天他去了，自己成了寡妇，除了吃斋念佛，好像也没什么可做的。

“知秋来了。”周夫人一如既往地慈祥，她让丫鬟给叶知秋看座，又端上一杯新茶。

“夫……母亲找我来有什么事吗？”叶知秋微微垂着头，做出一副乖巧的模样。

她还是有些不习惯对周夫人的称呼。

以前娘亲就总说，爹爹将她惯坏了，半点儿也没有姑娘家的模样，担心她嫁人之后不得公婆的欢心，那时候她还庆幸过，宋勉上面没有长辈，以后没人拘着她。

“也没什么，就是问问你今儿回门的事，你爹娘可还好？”周夫人撇去杯中的茶叶，喝了一口茶水。

她语气温和，但是叶知秋却半点儿也不敢松懈。

“劳烦母亲挂念了，爹爹和娘亲安好。”叶知秋答从善如流。

她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对话，早知道应该让周二跟着来的，或许周夫人一见周二那样疲惫，二话不说就让他们回去了。

失误失误。

“旭儿也陪着你回去了？”周夫人端坐在上方，语气变得有些严肃，叶知秋有些心虚。

看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都说周家都是大善人，叶知秋不曾怀疑过这一点，但是如今要说的是周二的事，一个病得随时都会蹬腿的人，周夫人又是他的母亲，就是她为难自己也不足为奇。

“是。”叶知秋想辩驳两句，说自己事先并不知道周二要跟着自己回去的事，随后想了想还是什么都没说。

周夫人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眸望了一眼叶知秋，漫不经心的道：“旭儿这孩子，因为身子不好，少与外人来往，性子也单纯。”

似乎天底下做娘的说起自己的孩子都要先夸上两句。

“你虽然年纪比他小，但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凡事你要劝着他一些，不能由着他胡来。”周夫人继续道。

叶知秋仍旧低垂着眉眼，低声应着，她又端起一旁的茶水。

“你们虽然还年轻，但旭儿的身子你也知道，尤其是房事，要节制些，你可一定不能由着他胡来……”

“咳咳……咳咳……”正在喝茶的叶知秋被周夫人的一番话呛到。

要是周夫人知道自己跟周二并没有圆房，还会不会对自己说这些话？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呢，没事吧？”周夫人嗔怪道。

有丫鬟上前递了帕子，叶知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道：“不小心呛着了，母亲说的话我都记着了。”怕周夫人再说一遍，叶知秋又补了这么一句。

“过两日我要到城外的清凉寺上香，你也跟我去吧，我这里有两卷佛经，你回去各抄十遍，到时候也一起带上，供在菩萨那里，也算是给旭儿祈个福了。”周夫人话题一转，语气又变得有些严肃起来，俨然端起了婆婆的架子。

叶知秋忍不住颦了颦眉，虽然周夫人说的是给周二祈福，但叶知秋第一反应却是，这是变相的要罚自己抄佛经，就因为周二跟着自己回家了？

“是。”叶知秋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她如今是周家的二奶奶，周夫人是她的婆婆，这世上，婆婆若是想要磋磨儿媳妇，有的是手段叫你苦不堪言。

或者说，周二跟着自己回门这件事的确是太过危险，使得一向良善的周夫人为此惩罚新妇。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她都只能点头应下。

“你刚回来也累了，回去歇着吧，旭儿那里多上点心。”说到周二的时候，周夫人的语气不自觉的变得轻柔许多，脸上也带了笑。

叶知秋又说了两句客套话，这才离开。

她刚走出周夫人的房里，刚才还一脸笑意的周夫人表情却变得有些颓然，她伸手揉了揉眉心，轻声叹了一口气。

“夫人何事烦忧。”屋外走进来一个年纪大些的嬷嬷，绕到周夫人身后，为她揉着额角。

“还能有什么事，你可知道旭儿今儿陪着他媳妇回门了。”周夫人眯着眼道。

那嬷嬷姓桂，是周夫人当年的陪嫁丫鬟，是她身边的老人了，很得周夫人的信任。

“呀，老奴倒是才听夫人说起。”桂嬷嬷手上的动作一顿，显然周夫人说的话也让她觉得惊讶。

别人不知，她作为周夫人的心腹，对周家二爷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许是从小就没有长在周家的原因，二少爷跟周家的人并不亲近，当然也包括爱子心切的周夫人。

每次二爷回来，跟夫人请过一次安之后就不见人影了，他对周夫人的态度也是客气而又疏离，至于周家的其他人就不用说了，周家大半的下人估计都不清楚二爷长什么模样。

“阿如，你说，他真的是我的旭儿吗？”周夫人双眼茫然的望着桂嬷嬷，似是喃喃自语一般问道。

这不是周夫人第一次这么问桂嬷嬷，桂嬷嬷自然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于是她施施然的开口道：“夫人又胡思乱想了，您看如今不是挺好的吗，二爷回来了，知道你给他娶妻也没有说什么，这不就是说明夫人二爷敬重夫人吗。今儿二爷陪二奶奶回门，看样子对二奶奶还是满意的，等日子长了，二奶奶生下一男半女，二爷也就定下来了。”

话虽这么说，只是主仆二人心中都清楚，叶知秋的日子还很长，但周二的日子还有多少，恐怕就只有天知道了。

娶妻生子娶妻生子，不知道最后这四个字能不能连着说。

2018-0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