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殿,艳红色的石榴花开得如火如荼。
身穿藏蓝蟒袍的男人穿过庭院,提了曳撒步上台阶,如入无人之境。
“殿下呢。”他冷声问一侧侍立的宫婢。
面对这个二十五岁便当上司礼监掌印的年轻太监,来福那点掌事宫女的威严一丝一毫也拿不出来。
顶着迫人的压力,她把头一低,“正在殿内午憩呢。”
沈曹缨轻嗯一声,掀开珠帘闯了进去。
来福大惊,又不好出言制止,只得快步跟上。
熟睡中的宋嘉妙眼皮微动,耳畔还是导演气急败坏地历斥声:
“情绪,情绪你懂不懂啊,你演的是刁蛮公主,不是被绑上宝座的宫女,她的专横她的跋扈都被你吃了吗,宋嘉妙你到底有没有看过剧本?”
“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这条再不过,你就收拾铺盖给我滚蛋!”
公主训沈曹缨的这场戏拍了十几条,导演一直不满意,对她劈头盖脸一顿骂。
她边哭边抱着剧本,和空气对戏到凌晨四点,接连几天没睡好的她,终是不争气地倒下了。
宋嘉妙睁开眼睛,摸索手边的剧本,一无所获。
她起身坐直身子,两人一前一后从殿外进来。
开拍了吗?
和她演对手戏的男演员怎么和印象中的不一样,是已经滚蛋了吗?
“不知殿下急召奴才所谓何事?”沈曹缨作揖,没有行全礼。
宋嘉妙一听这话,DNA都动了,她迅速调整好情绪。
“瞧你办的好事!”她怒斥,操起边上茶盏,向他狠狠砸去。
不偏不倚,正中沈曹缨前额,殷红色的血瞬间冒了出来,顺着他的脸廓下颚,滴在地板上。
宋嘉妙愕了一秒,旋即恢复神色,拿出独属公主的跋扈。
“天池湖的护栏修建得那么低,本宫险些一头栽进去,你身为掌印没有做好监工之职,是存心想要本宫死吗?”
她睇了眼他挺拔的身姿,傲慢道:“沈曹缨,你不过是父皇身边养的一条狗罢了,本宫劝你时刻认清自己的身份,尾巴别翘那么高。”
“殿下教训的是。”
……
导演怎么还不喊cut?这场戏不是演完了吗?
男演员好像伤得很重,要不要赶紧进医院缝两针?
她真不是故意的,之前拍戏茶杯在半空就掉下来了,她也不知道她哪来那么大的力气。
还是说,导演觉得这条很好,留时间给他们自由发挥?
宋嘉妙调转着情绪,时刻紧着男演员的伤势,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脑海中早已闪现过一千一万个念头。
冷静!刁蛮公主。
她白眼一翻,轻飘飘落下一句,“没根的东西。”
声音不大不小,荡在寂静空旷的寝殿内,像是被无限拉长了回音。
沈曹缨蓦地抬眼,那双晦暗凌厉的瞳孔似乎隐藏着无数弯刀匕首,杀得宋嘉妙往后一躲。
吓死她了。
男演员演技真好,她偷偷抚着惊跳不止的心脏,等着导演的cut。
然而,还是没有。
不应该啊,这条她和男演员发挥都这么好,男演员还因公受伤了呢。
不对劲。宋嘉妙终于从公主训沈曹缨的戏份中跳脱出来,慌乱四顾。
没有导演,没有场务,没有穿短袖的工作人员。
不是,别玩她啊!
她看着底下一干着古装的陌生人,悄悄掐了把手掌心的肉,痛感直击神经系统。
宋嘉妙豁然起身,视线移向一旁的圆柱,犹豫了一秒,便提裙狂奔撞了上去。
咚地一声,直直往后倒,视线开始变得模糊,昏迷前看见的是各种各样的焦急脸色。
整个云英殿一时乱作一团,沈曹缨事不关己,头也不回地向外走。
公主殿下突然寻死觅活,来福吓得魂都没了,她跪在榻前哭泣,寻思殿下是否中了邪,该不该向皇后禀明,请个得道高僧进宫做场法事。
宋嘉妙却在这个时候醒转了,她看了眼跟前哭花脸的来福,又摸了摸额头上缠着的纱布。
“殿下您真是要吓死奴婢了,什么事是您想不开的呀?”来福带着哭腔。
宋嘉妙昏昏沉沉,聒噪不迭的声音简直要将她的脑仁炸开,她摆手示意人退下,只想一个人静静。
来福不放心,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宋嘉妙便有些不耐烦了。
“那您答应奴婢,切莫再寻死觅活了。”
敷衍应声,待寝殿空无一人,宋嘉妙一动不动转动着眼珠,像病床上濒死的病人。
从她那个角度,刚好看见一扇半开的花窗,她慢吞吞起身,来到窗边伸手一推。
鲜艳的绿幕被石桥流水代替,落英缤纷的尽头是一堵红墙,外面飞檐斗拱,亭台楼阁不见边际。
她真的,穿书了。
是她所拍网剧的原著小说——《嫡女重生:黑莲花成权臣掌心娇》
故事是本宅斗文,大致内容为白莲女主重生黑化,利用自己未卜先知的优势斗继母虐庶妹,最终以才女之称名动天下,与竹马将军喜结连理。
而她穿越的角色,正是她所饰演的刁蛮公主,嫡辛。
一个飞扬跋扈,专横任性的炮灰公主,女主步步高升路上的众多垫脚石之一,不仅如此,她还充当了棒子的作用,棒打鸳鸯的那根棒子。
男女主青梅竹马,她是男主的未婚妻子,古往今来凡是掺和男女主感情线的炮灰女配都没有好下场,她也不例外。
宋嘉妙第一次饰演这么重要的女五号,为了能够更好地展现自己,吃烂剧本后又去补了原著小说,因此她对嫡辛公主的结局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小公主及笄后的一个月下嫁男主,婚后被女主诬陷染上天花,搬去行宫将养,就这么结局还且罢了。
谁让小公主树敌多呢,路上遭人劫进昭狱,一张人皮被全文大反派沈曹缨亲手剥去,血肉模糊的身体残忍地浸在盐水里,深深折磨了三天才得以解脱。
每次翻到结局页,那切肤之痛便像是实实在在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等下!
宋嘉妙想起什么,垂死病中惊坐起。
所以她刚才砸的那位,是反派沈曹缨本尊?!
“我他......”她及时悬崖勒妈。
所以她自认为点睛之笔的那句“没根的东西”,成功使她离火坑又进了一步?
回想沈曹缨看她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将她凌迟处死。
宋嘉妙笑得比哭还难看。
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她这一笔点下去,他非在剥皮前拔了她的舌头不可,还是连根拔起的那种。
想想她的悲催结局,宋嘉妙迅速跳下床,跑路需趁早,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她翻箱倒柜收拾细软,无意间坑出件宫女服,麻利换上后,绕开所有人偷溜出去。
她一路问到皇城门口,千算万算独独漏了最要紧的一茬,出宫令牌、
拿不出通行证的她,被守门禁军毫不留情地拦了下来。
眼看胜利在望,功亏一篑可不是她的作风。
宋嘉妙假意返回,实则躲在石灯后,暗中观察不远处停靠着的一辆宝马香车。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顶着烈日约莫等了一刻钟,守在马车边的小太监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走远了。
确定无人注意,宋嘉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马车。
马车套了四匹骏马,比剧组那辆大了五六倍,里面一应具有,她四下打量,一面暗自惊叹是哪位达官显赫有此牌面,一面寻常藏身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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