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他给她留足了时间,似要等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沈掌印英明。”凡是不知道如何接话时,夸他就对了。
“呵。”沈曹缨冷笑。
见他没有其他强烈反应,宋嘉妙舔着脸道:“我先前果真有对您不住的地方,难怪菩萨要在暗中为我指点迷津,我是诚心悔过的,下半辈子愿意当牛做马地伺候您,还望沈掌印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她说得情真意切,热泪两行。
沈曹缨不置可否,“那您打算怎么个当牛做马的法啊?”
“人与畜不同,耕地我自然比不过牛,也没有马儿日行千里的本事,但我能在您无趣的时候给您唱曲解闷,另外厨艺尚可。”
沈曹缨不为所动,宋嘉妙添了句,“夜里我还能做您的洗脚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洗个脚她是没什么所谓,只要他吃面的时候不觉得串味就行。
“殿下既然都这么真情流露了,奴才也不好对您有所隐瞒。”马车将停,沈曹缨起身幽幽道:“我对你确实,杀之后快。”
言下之意,他愿意给她这个马屁精留一席之地,相当于实习期咯。
“嗻。”宋嘉妙拖长了音调,笑眯眯应声。
沈曹缨打帘向外走,她极有眼力见地快步跟上。
前者踩着肉杌子下车,宋嘉妙看了眼匍匐在地的小厮,略过他跳了下来。
往回望,尚能看见大军的尾巴,马车行过时,不满的声音此消彼伏,多半是源于两侧士兵,百姓们可没那个胆子。
幸好都是骂沈曹缨的。
她心里犯嘀咕,却听沈曹缨说:“殿下这一磕,还磕出个心地善良来了。”
太监这类人,都是笑面虎,最擅阴阳怪气,宋嘉妙可不信他是在夸她,“沈掌印此话怎讲?”
触及黑历史,他压低了声音,“您从前不是最喜欢踩着奴才的背上下马车吗。”
宋嘉妙只知嫡辛公主瞧不上阉人,不知她还做过这么让沈曹缨下面子的事。
不敢怀疑此事真假,她只管一味低头认错,“我可真不是个东西。”
狠人损起自己,向来不客气。
“真是委屈沈掌印了,我也让您踩踩?不过我这小身板没旁人来的结实,只怕会摔了您。”
若沈曹缨非要讲究个一报还一报,就显得太小肚鸡肠了,是以宋嘉妙这话完全是说着玩的,顶多让他听个舒服。
如她所料,沈曹缨的确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提了曳撒步上台阶,进入一家小楼。
宋嘉妙抬眼一瞧,木制门板上是墨色的三个大字——听茶居。
原是间茶楼,她跟着进去。
茶楼分上下两层,大堂里搭着个戏台,演的是《风筝误》。
那小厮没有骗她。
宋嘉妙面色凝重,沈曹缨针对的是她,她害了那名小厮,沈府容不下他,割去舌头后,他又该何去何从,当是个什么下场?
害人并非她本意,祸事却因她而起,免不了一番懊悔。
跟着沈曹缨来到二楼雅间,已有人出来相迎,宋嘉妙往里一瞧,五六个中年男人,各个不简单的样子。
该不会是奸佞开会,蛇鼠一窝吧。
迈出去的步子腾地缩回来,她还是不跟着了,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沈曹缨非拔了她的舌头,断了她的手筋不可。
再坏些,直接推她去阎王殿报道。
“沈掌印。”她叫住他,指了下旁边,“我去那喝茶,就不打扰你们了。”
沈曹缨没有反对,示意身后的锦衣卫跟上。
二楼里侧是雅间,靠街道的外侧则是用竹帘隔开的四方座,隐私上比不得雅间,但倚着栏杆,可俯视底下长街,是个观景的好地。
宋嘉妙前脚担心完那个小厮,后脚开始为自己的日后伤春悲秋起来。
她不怕吃苦,当牛做马不在话下,她所担心的,是沈曹缨绝了她的后路。
她是公主,身份摆在那,自然无人敢出言不逊,纵有不满,也只骂骂沈曹缨。
那些百姓将士嘴上不说,不代表心中没有芥蒂,钟洺这路一让,众人对嫡辛公主还能有什么好印象,最要命的是,她真的在车上。
嫡辛公主混世魔王的称号在上京可是出了名的,如今碰上个沈曹缨,算是臭味相投了。
宋嘉妙以为,最坏是个狼狈为奸的骂名,她万没想到,短短一会功夫,经上京百姓们口口相传,已经演变到了奸夫淫妇的地步。
“欸,你说这嫡辛公主,好端端地怎么会在沈曹缨车上。”
“男女共处一室,还能为了什么,公主年岁渐长,对男女之事心神向往也在情理之中,沈曹缨容貌长得跟青楼小倌似的,三言两语诱哄一番,公主自然被迷得神魂颠倒。”
“可沈曹缨不是个阉人吗,公主心高气傲能看上他?”
“这你就不懂了吧,正因为是个没把的,耳鬓厮磨排遣寂寞就罢了,公主可还要留着清白之身,嫁给小将军呢。”
“如此说来,小将军在外辛苦征战,还被戴了顶绿帽。”
......
对话声透过竹帘传来,宋嘉妙越听越离谱,什么耳鬓厮磨,分明是她在饱受折磨。
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锦衣卫,这个小喇叭一定会一字不漏地传话给沈曹缨,她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隔壁的对话还在继续。
宋嘉妙离座,掀起竹帘便听:
“要我说,这沈曹缨也是够下贱的,没了命根子,净爱往女人的绣床上爬。”
出言提醒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爱看热闹是人类的本性,宋嘉妙竖起耳朵,保持沉默。
“哦,怎么说?”
“你当他一个微末小太监是怎么爬上司礼监掌印的,还不是因为攀上了周贵妃。”
那人因知道些秘辛而洋洋自得,忽然瞥见竹帘缝搁着的脑袋,身形一顿,不悦道:“你是谁,竟然敢偷听墙角。”
她可没有,她这么大个人,她是光明正大。
宋嘉妙微微一笑,清脆道:“嫡辛。”
对话的二人面色有变,也不待验明她身份,灰溜溜抱头跑了。
背后嚼人舌根者,也就这点能耐。
到了饭点,也不见沈曹缨一行人出来。
宋嘉妙快饿得前胸贴后背,她拉起竹帘,恰见好几个小二模样的端菜进去。
人是要吃饭的嘛。
她欣慰点头,回到座位上等自己的饭菜,结果雅间那边都端着空盘出来了,她的午饭还连个影都没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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