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放开我……”

颜真婧用指甲抠他的手背，却丝毫撼动不了卡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

隐刹觉得这个脖子细软瘦小，仿佛泥捏的一样。

“你的话真多。”

若不是主子吩咐过了，他可真想把这脖子捏歪。

颜真婧被掐的大脑充血，耳蜗嗡鸣，她的视线一点点模糊，四肢发麻，意识也渐渐抽离。

恍惚间，她好像被扔到了马上，颠簸一路像是被开膛破肚一般。四周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她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总归不是好话。

咣——

颜真婧被人当破麻袋一样的丢到地上。

“来中丞说了，若此人闯入洛阳城，格杀勿论，不必回报。”

隐刹用他如残血般的双眸，扫了眼摔在泥里的人，压下眼中的杀意扬长而去。

“这人怎么了？呦！还是个女的？”

“这得罪了什么人啊，把小娘子扔出了城。”

“刚那人不是来俊臣的手下？快点，快躲远点，这怕是得罪人了。”

“你没听见嘛！刚还说她要进城就杀了她，这得多大的仇啊。”

“仇？和一个女人能有多大仇？快走吧！别惹祸上身。”

围观的路人像是在躲瘟疫，一下子就散开了。

殷无虞一出城门，就看到躺在地上的颜真婧，他跳下马踉跄的跑过去，双手发颤的抱起她，慌乱又小心翼翼的摇了摇她。

“醒醒……快醒醒……”

颜真婧紧闭着双眼，任凭他怎么呼唤否无动于衷。

殷无虞将她抱在怀里，贴过去的面颊感受到她微弱的呼吸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殷无虞抱着颜真婧往城外走，殷无虞感觉怀里的人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口，那酥酥麻麻的感觉，令他捧着颜真婧身体的手都僵硬了起来。

殷无虞找了棵树，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到树的背面，脱下披风盖在她的头上，然后绕回树前面躲的远远的。

听见人离开的脚步声，颜真婧抱着自己缩成一团，她的心好疼啊，是随着每呼吸一下，就疼一分。

这种被围观、被羞辱的感觉，令她不敢见光，想永远沉在黑暗之中。

她捂着嘴，不敢哭出声，如今她连呼吸都觉得会有人嘲笑她。

颜真婧的哭声很小，却像一根根的细细的针，刺进殷无虞的心里。

东南看着他阴沉的面容，硬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说。”

殷无虞压住怒火的嗓音，在东南听来更加阴森森的。

东南缩了缩脖子“刚我听城门卫说，来俊臣下令若是日后颜娘子入洛阳城，就要杀了她。主人，是不是因告密贪墨的事，所以拿颜娘子警告我们？”

“如果真是这样，那不就是拿颜娘子来钓……”

西北话说一半，就警惕的望了望四周。若真是那样，把女子当靶子，可真是够卑劣的。

殷无虞眉头紧蹙，眼神也冷了几分。

之前他一直以为，这次让颜真婧看清形势，定可以打消她入仕的念头，远离官场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举报贪墨，是为了在官员分配上，安插对他们有利的人，也能为她讨个公道。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做的这些，反而将自己推出来了。

“主人，我们得快些离开这里，颜娘子只要不进入洛阳城就不会有事，如果我们待久了，万一暴露了就麻烦了。”

西北担心的是怕被顺藤摸瓜暴露身份，这样得不偿失。

“从我抱起她的那刻开始，就已经在监视范围了。与其担心暴露，不如想想后面的事怎么解决。”

殷无虞参加此次科举，就是为了顺理成章的入仕，能有身份理由的留在洛阳。来俊臣多疑，他们的身份虽说早就处理了一番，但如今洛阳怕是不能待下去了。

“姑姑……”

颜真清背着小包袱，一瘸一拐的跑向颜真婧。

殷无虞伸手就将他扯了回来，冷着脸呵斥道“你不准过去。”

颜真清气鼓鼓的瞪着他，小身子扭来扭去，还是逃脱不了他的手。

“你放开我，我又不认识你。”

颜真清想咬他的手，却又捂住了嘴巴。

“做人要有眼力见，不要去打扰别人。”

东南把颜真清扯进怀里，把他的小嘴捂的严严实实的。

颜真清挣扎无果，只能干瞪着眼睛。

“清臣，过来吧。”

颜真婧抱着披风靠着树杆，她眼圈和鼻头红红的，略带哭音的嗓子却让她看起来很疲惫。

颜真清跑了过去，乖巧的扑进她的怀里，大眼睛里是满满的担忧。

“我们回家吧。”

颜真婧极力稳住情绪，她把披风放到了属下，动作僵硬的拉着颜真清的手，不去看前方的殷无虞。

“多谢郎君帮忙，怕是以后都不会想见了，祝郎君日后前程似锦，官运腾达。”

颜真婧拉着侄子，步伐紊乱的往前半跑着。

颜真清倒腾着小腿跟在后面，回头望了望殷无虞。

殷无虞眼中划过一丝失落，他走过去捡起带有颜真婧体温披风，上门还有浅浅的泪痕。

东南有些意外“她就这么走了？”

“不然呢？要一哭二闹三上吊？”

西北白了他一眼，不过他也觉得颜真婧的情绪处理太快了，和一般的小娘子不太一样。

“我倒是希望她能发发脾气。”

殷无虞无奈的笑笑“但那也就不是她了。”

她很要强，即便这件事只有一成的机会，她也会努力去试试。

这世间的事，只要她想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不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所以她不会闹。

也正因为她不会哭闹，所以她懂事的更加令人心疼。

“走，去找殿下。”

殷无虞望着那逐渐消失的倔犟背影，心中重新安排好了计划。

东南与西北相互看看，这个节骨眼上去找殿下，真不怕出问题吗？

不远处的颜真婧在疯狂暴走以后，突然停在了原地。

她抓起一把石头丢出去，将气全都撒在了石头上。

颜真清藏在树后面，躲的严严实实的生怕殃及他这条池鱼。

“我不稀罕……”

“我才不稀罕……”

颜真婧一遍又一遍的重复，她才不想当官，她是来玩玩的，她有能力，只是她不稀罕。

几番重复下来，她更难受了，胸口钻心的疼，感觉人都要被撕开。

颜真婧撒了多次石子以后，终于有个声音，从树上传来下来。

“我说……我和你没愁，你能不能往地上扔……”

那声音委屈又带着火气，颜真婧抬头看过去，就见一个文雅瘦弱穿着不合身男装的人，正抱着树枝，卡在枝头上，一脸怒意的望着她。

“卡——”

树枝断了，那人像树上掉下来柿子，一下子砸到了地上。

那人来不及喊一声，就这样跌在地上昏迷不醒。

2023-3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