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无边的黑暗里挣扎着醒来,模糊的视线中,沈锦年仿佛看见了娘亲。
娘亲……眼泪迅速在眼眶聚集,她喃喃的伸出手去,下一刻就被一双温软的手紧紧攥住,耳畔是娘亲熟悉的声音,哽咽着唤着她的小名儿:“娇娇,是娘,娘在。”
沈锦年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她梦见了娘亲,娘亲愿意入梦,是原谅她了吗?
眼泪先于思想奔涌而出,沈锦年哽咽着唤了一声娘亲,失声痛哭!长久以来的担忧惊惧痛悔煎熬,通通化作泪水,尽情宣泄。
林晚看着小女儿哭得面白气噎,顿时心如刀割。搂着沈锦年又拍又哄,眼泪也是止不住的往下落。她身边最贴己的宋妈妈,忙上前劝道:“大姑娘刚醒来,哭多了伤身呢!太太也别伤心了,咱们大姑娘福泽深厚,如今热退下去了,调养些时候也就好了。太太要是再哭坏了身子,可叫老爷心疼哪一个呢?”
宋妈妈是林晚的乳娘,自有体面,林晚被她打趣的面色微红,收了泪,对着沈锦年虎起了脸:“你如今也是大姑娘了,怎还这么三不着两的不稳重!那芙蓉渠密集难行,你竟敢私自去划船!若不是蓉华嚷起来,你大哥去得及时……”林晚想起这几日的担惊受怕,气得在女儿额上狠戳一指,到底心疼,也没使多大力。再看沈锦年只是呆呆的,哭声虽渐止,眼泪却一直断珠般的往下掉,不由又担心起来。
却不知沈锦年在看到宋妈妈时就惊住了。她明明记得,宋妈妈在她出嫁的第二年就病逝了!再看林晚,也就是二十六七的年纪。她心中惊怕,悄悄扫了一眼内室,月影纱帐,碧罗锦被,多宝阁上一座鎏金西洋钟,窗前一架蔷薇开得正盛,满院花香,确实是她年少时的闺阁。就连跪在一侧的秋水长天,也只十一二岁的模样。
沈锦年呆了呆,骤然想起自己十岁时确有一次贪玩落水,因着调养不当,身子一直不好,乃至嫁人多年子嗣艰难。想到这,她悄悄伸手,狠狠的一拧大腿,直到剧痛袭来,才相信真的是苍天垂怜,竟让她又回到了爹爹娘亲的身边!
林晚担忧的摸了摸沈锦年的额角,并不觉得热,心下稍安。对宋妈妈道:“摸着倒是不热了,怎的还跟没回过神一样?”
宋妈妈到底是老人,道:“许是姑娘烧得太久了,还没有将养过来。太太不必忧心,常大夫还在偏厅里开方子,不如请进来再给姑娘号号脉。”
林晚觉得有理,吩咐下去。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丫鬟领着常大夫进了内室。沈锦年尚年幼,常大夫又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先生,并不用避忌。号过脉,常大夫笑着对林晚拱了拱手:“大姑娘吉人天相,脉象平和,已经没有大碍了。老夫再开个调理的方子,饮食上精心些,好好调养就是了。”
林晚放下心来,道了谢,亲自奉上诊金,客套了几句,让宋妈妈送了常大夫出去。又吩咐厨下拟了单子送来,要给沈锦年调理身子。正好厨下送了清粥小菜过来,沈锦年勉强吃了些,又喝了药,很快又沉沉睡去。
再度醒来时,已是夜间。
屋子里一片静谧,林晚正坐在床脚缝衣服,柔和的灯光映着她年轻的脸庞,格外温馨。
有那么一瞬间,沈锦年以为自己身在梦中。只是这梦太美好,她舍不得醒。
林晚缝完最后几针,拎着衣服看了看,吩咐侯在一侧的大丫头分花收起来。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一转头,正对上沈锦年的眼睛。不由愣了愣,笑着问:“娇娇醒了?可还觉得哪里不舒服的?”
沈锦年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口渴。她屋里的秋水是服侍惯了的,忙捧了温水过来,服侍她喝了半杯温水,才轻手轻脚的退在一旁。
沈锦年觉得舒服多了。悄悄打量着室内,见这里还是她年少时的闺阁,娘亲也还是记忆里温婉秀美的模样,心里既高兴又忐忑。
林晚见女儿自醒来就有些呆呆的,以为是受了惊,心下大怜。摩挲着她的头发,温声道:“日后可不许再这样顽皮了,这几日真是把娘给吓坏了。”
沈锦年心中一酸,险些又要落泪。忙忍住了,问:“我都好了,娘亲,哥哥们呢,怎么都不来看我?”
林晚抿嘴一笑:“还是这么个急脾气,你爹爹吩咐过的,功课不能停了。你哥哥们这几日下了学就来陪着娘守着。刚你睡着,娘让他们去用饭了。估摸着这会儿该过来了。”
话音才落,就听见外间帘子一响,小丫鬟们笑道:“夫人,几位少爷来了。”
沈锦年心中一阵酸痛,紧紧握住拳头,半是期待半是胆怯的望去,只见三个哥哥挨肩擦膀的一道进了内室,齐齐给林晚行了礼,笑问:“妹妹可大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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