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靖的心不如他的步伐这样稳当，甚至克制不住掌心沁出汗液。他还从未握住过一个女孩子的手，光棍多年的老男人心中有些激荡，竟有种不合时宜的满足感。

可惜路再长也有尽头，因担心迷失方向，陷阱设立在距离破屋不远的树林。

再看到院落时，阮伊人便已经松开他的手，朝温暖的屋子奔去。

秦靖忽略掉心中的一抹失落，拎着兔子快步追上去。

“今晚要吃掉它吗？”软糯的嗓音，不自觉带着几分期待。

秦靖将兔子捆着吊起来，就绑在他们睡的屋子里。

其实放在厨房里也可以，但他担心夜里会有什么动物闯进来，因此他也没有直接宰杀。

“明日再吃。”

他说着，去看炉膛。出门前，他将最后三个土豆丢了进去，还没熟只透着一点焦色。

“明日也好。”阮伊人点头。天黑的那样早，便是宰杀也要费一番功夫。等到肉弄好了，天也黑了。

炉膛很暖，谁也不想离开，便蹲着讲话。

后来还是阮伊人觉得好笑，明明有那样舒服的炕不坐，偏要蹲在这里。

灶间的火烧着，锅里煮了雪水，吃饭时可以喝一点，还可以用来洗漱。

阮伊人盘着腿，感慨：“这样的日子可真清闲啊。”

虽然要去找食物，是要做的事情委实不多。她早间蹲在门口，还堆了个怪模怪样的雪人。

清闲的日子不会长久，第二日两人还商量着要如何煮了打到的猎物，秦家人便带着人找来了。

阮伊人自是不认识秦家人，只能垂手站在一旁。

秦靖忙迎上去，与那个黑脸汉子说话。

铁锤看他们两人都好好的，这才松了口气，让他们赶快收拾着下山。

“爹娘已经知道你们走丢的消息，在家里着急。要不是我劝着，也要跟着上山来。”

“是我的不是。”秦靖忙招呼着收拾东西，米缸里的糙米也要一并带走。

铁锤看他竟还准备了腊肉糙米，甚至还逮了只兔子，眼睛瞪得溜圆。

“你们这是要私奔不成？”

旁边几名青壮汉子也跟着一起笑，还促狭的眨眼，打趣他们新婚燕尔。

看来秦秀才在下洼村倒是有个好人缘，阮伊人心想。

下山时，秦靖牵着她的手，让她再慢些。

“我不再这几日家中可好？”

铁锤自以为隐晦的看了阮伊人一眼，说：“等回去再说。”想了想，又道：“奶肯定是要骂的。”

秦靖便说：“让她去骂。”

“哈哈哈，倒是与我家二妮说的一样。是啊，管她去骂。”

反正吴氏除了骂人，也做不出别的事。

阮伊人没吭声，有些在意铁锤刚刚的眼神。

但很快，她就知道他那一眼究竟是为了什么。

吴氏，秦家祖母。和阮伊人印象中的老太太可没半点相像，一件半旧的衣裙，斑白的头发随意挽了个髻。她的双手揣在袖口里，一见人回来便迎了上去。

不是关切，而是破口大骂。

她走得又快又急，雪地那样滑，措不及防就摔了一跤。可老太太挣扎着爬起来，手指着阮伊人骂她是个丧门星等等不堪入耳的词汇。

阮伊人看着老太太稀疏的牙齿，泛紫的牙床，眨了眨眼睛。

没想到这吴氏竟是个身怀宝藏的老太太，看来以后的日子是不会无聊了。

吴氏虽是秦家祖母，可这会儿大家让她只管骂，眼皮子都没掀。就似这是个木雕的，又不美观，谁乐意多瞅一眼。平白杵在路上，还怪讨厌的。

青壮们将人送到门口，与铁锤打了招呼，便各自离开。

偶尔有看吴氏一眼的小年轻，还得促狭的捂着嘴，发出一声意为不明的窃笑。

要说吴氏那可就是大大的笑话了，当初最疼爱大儿子，对二儿子也不错。可最后怎样，两个儿子都南下找营生过好日子，最宠他们的老娘反倒被丢在下洼村。最后无人养老，就求到小儿子秦升身上。秦升给她养老尚不知足，还想把控秦升家的。

“你说这老婆子心里想着的都是些什么，日子过得这样好，怎么还不知足。”

“谁知道。”说话那青壮翻了个白眼，不屑道：“我听我娘说，她当初生秦老爹时坏了身子不能再怀孕，就记恨上了。也不想想她家里都三个小子，再生下去也得养得活。”

“哈哈哈，我也听过这事儿。谁让她立志要生个十七八个，当自己生猪崽啊。”

青壮们闲聊的话自然传不进吴氏的耳朵，被人无视她也不在意，拍拍身上沾到的雪花，骂骂咧咧便跟着进门了。

秦升和钱氏焦急等着，听到外面的动静忙出门来看。

一见小儿子不像有事，面色也好，沉甸甸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以后出门记得说一声，省的大家担心。”

秦靖忙告罪，保证以后不会。

钱氏脸色这才好了几分，又将视线落在阮伊人身上，眉心皱了皱。

“我知道你嫁入秦家有诸多的不乐意，但既然已经嫁入秦家，我这个当婆母的就该好好管教你。你比大郎还要大上两岁，怎么行事还这样没个轻重。”

阮伊人在这儿替‘阮伊人’背锅，听钱氏教训也只能老老实实认了。

钱氏也是从媳妇儿过来的，性格虽泼辣，但也不肯如吴氏那般。何况她自己也生了三个女儿，对阮伊人也有几分怜惜。这会儿见她木愣愣的站着，小脸儿被风吹得发白，忙招呼人赶快去煮姜汤。

秦升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家底不丰，日子只能说过的将就。就算秦升辛勤劳作，赚到的钱也实在可怜，一年到头来也吃不得几回肉。就秦靖带走那块腊肉，还是秦大姐回娘家时带来的。

钱氏一看腊肉只剩了小半块，狠狠剜了阮伊人一眼，提着肉便进了厨房。

“娘，大郎还逮了兔子。”

兔子被挂在房梁上一宿，被折腾的有气无力，翻着白眼被铁锤拎在手上。

钱氏抿着唇想了想，对秦二姐吩咐：“兔子扒了皮，煮了吧。一会儿拿几个鸡蛋再包几块红糖，叫铁锤给人家送去。”

2020-1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