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付出和回报从来就不是对等的。

“爹，你放心。她人很好，我很喜欢。”

秦升这才松了口气，慢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钱袋。“你也是成家的人了，手里没点银子怎么成。以后赚的钱也自己留着，不用交给你娘了。”

秦靖是家中的老来子，父亲有他时年纪已经很大了。寻常人家都有了孙辈，他父亲才得了他一个儿子。他不会教孩子，便放养长大，又加上秦靖自小辈分高，也没体会到被长辈关怀的心情。

也许是附在秦秀才身上，能够感受到他曾经的心情，秦靖第一次知道被父亲关心是什么感觉。

“谢谢爹。”

钱袋很轻，但对秦家人来说已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秦靖心知，假如他拒绝，秦升心里一定不好受。

这边父子谈心，那厢婆媳也在交谈。

钱氏是做过人家媳妇的人，自然晓得其中的辛酸，何况吴氏还是个苛刻的婆婆。这让她面对阮伊人时，总忍不住多心疼她一点。

小小的女孩，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才长成这样大。

唉，这没了娘的孩子啊，就像草。

“伊人啊。”

阮伊人被这声亲昵的称呼吓了一跳，半天才明白这是在叫她。

实在因为她长这么大，经历了末世和重生，还从没人亲昵的唤过一声‘伊人’。

“娘，我在。”

钱氏握紧阮伊人的小手，一脸为难。

这事儿要怎么和儿媳妇说好啊。

殊不知阮伊人心里也紧张，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忽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整个人都僵硬了。

难道钱氏觉得‘阮伊人’过于作死，打算休了她这个儿媳妇？阮伊人对于被离婚这种事倒是不在乎。可是大雪封山，她还得养活秦靖呢，现在离开不合适吧。

“孩子啊，你既然嫁到我们家来，以后就是我女儿了。我们家穷，也不能给你什么荣华富贵的日子，但总算还能填饱肚子。”

“娘，我都懂。媳妇儿不觉得苦，能有一片遮身的瓦片，已是足够了。”

阮伊人说的乃是实话，可钱氏却误会了，只觉得这孩子太可怜了，她家穷成这样竟也不嫌弃。根本不知道阮伊人在末世时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又如何会嫌弃家贫。

“那娘……就说了啊。你爹他，他……不好了。”

“我爹？”阮伊人想到刚才吃饭的时候看秦升的样子，分明挺健康的。

“你和秦靖上山后，家里人为了找你们，还去过你家破屋，结果发现你爹死在屋子里。”

阮伊人瞠大双眸，有点不敢相信。

那个‘阮伊人’的爹竟然死了？假如一开始这个人就不在的话，‘阮伊人’也不用为了替他还赌债，把自己卖给秦家。这样秦秀才也不会死，说不定他们也不会穿越过来。

但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我爹他……”为一个陌生人，她实在哭不出来啊。

“唉，我这个当婆婆的，也不好说什么。知道你不待见他，但面子上还要装一装。”

阮伊人酝酿到一半的眼泪硬被吓了回去，突然感觉便宜婆婆有点腹黑怎么办？

“家里给他置了一口薄棺，人还在屋子里停着，就等着你回来赶紧把丧事办了。”

阮伊人假意抹了抹眼角。很好，一滴泪都没有。

“一会儿我就过去。”

“别担心，凡事有娘呢，不怕啊。”

冬日的阳光为钱氏蜡黄的脸打了一层柔光，阮伊人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早已迟暮之年的女人，美的不可思议。

阮伊人并不擅长和性格温柔的女性长辈相处，这个应该是源于她幼年的经历。

毕竟，有一位爱情至上的母亲，和一群‘书呆’舅舅们，她想要体会一下普通家庭的快乐，似乎有点难以实现。

她的母亲从不会对她温柔的抚慰，她更多的时候是歇斯底里的喊叫，一直在抱怨阮鸿达为什么不回家。阮鸿达，她的父亲，一个用爱情网住两个女人的男人，害她上辈子惨死的人。

不过阮伊人重生后，已经报复回来。

并不是任何一个人突然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国度，都会像她这样淡然。盖因阮伊人曾经历过末世的苦痛，一眨眼醒来时发现自己回到几十年前。有了之前重生的经历，她现在能够保持冷静，不过是因为骨子里已经是个年老的婆婆咯。

普通人在末世可不好活下去，阮伊人的人生格言可是：苟住，你能活。

那末世啊，人命不值钱。她顺顺利利长这样大，可不是要被推出去喂丧尸的。阮伊人从阮小姐活成了阮阿姨，阮奶奶，就这么靠着那点儿微薄的异能顺顺利利活到六十几岁。

直到某一天她在床上一睡不起，醒来时竟回到末世前，她还没有被阮家人陷害的那一天。

她原本的想法是将那些不相干的人送进监狱，自己找一处安静祥和的地方隐居。所以，她才会在向伤害过她的人一个个复仇后，穿华美的衣裙小小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呢？不过是获得新生。

哪怕未来末世依旧会来临，但她的心境已然不同。

而现在？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国度，没准儿是老天给她的奖励。

阮伊人不否认，她现在对未来有了一点点微小的期待。也许是因为钱氏，也许是因为对她释放善意的秦家人。

秦靖掀开帘子进门时，便见到他的小姑娘环着膝盖坐在炕上发呆。

炉子里的火已经熄灭好久，这会儿一点热气都没有。

秦靖折腾炉子的声音将阮伊人从沉思中唤醒，忙阻止他：“等等，咱们一会儿要出门，炉子等回来再烧。”

秦靖放下火钳，问道：“要去做什么？”

“那个‘阮伊人’的父亲去世了，咱们要去处理他的丧事。我已经和二姐夫说好了，一会儿就过去。”

阮老头死了？

对于下洼村的人来说，这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消息。

也只有人偶尔会感叹一句：“他要是早死点，也不至于拖累三娘。”

三娘，阮老头的妻，‘阮伊人’的娘。无姓，也无人知道她来自哪里。这样一个如浮萍一般的女人，跟在阮老头身边消耗着年华，最终落了个力竭而亡的下场。

2020-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