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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来乍到

冬日刚过,娇俏的小黄花便马不停蹄地钻了出来,开了沿途一路。盎然春色入眼,即使好景不多,却已然令人心旷神怡。

殷青鸟偷偷扯了扯自家师父的袖子,小声问:“好有钱啊,连仆从的佩玉用的都是上好的和田玉,这家的主子一定很有钱,师父,干完这次咱们去醉方馆搓一顿吧?”

殷老头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一下徒弟的脑门,低声数落:“有点出息,你好歹也是我殷方在的弟子,整天不想医术秘丸的也就算了,天天拉着为师去看戏成何体统,而且跟你说,别小看这个带路的仆从,他一个打你五个也就是抬抬手的功夫。”

女孩抬眸,潋滟生辉的桃花目看着师父煞有其事的表情,显然不以为然,无所谓的架势,摆摆手说:“总不能是武林盟主家的吧。”

闻言,殷老头颇有深意地笑了笑,抬手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地点头:“那可不一定。”

日头尚好,洒在本就懒洋洋的殷青鸟身上,只觉让她更舒服了。浅色的素衫套在身上,简单又利索,倒是与沿途望见的那些花花绿绿的年轻姑娘大相径庭。

而她身边的殷老头则是踩着差不多的轻松步伐,嘴上虽是催促引路人再快一点,可动作上却不显其匆,更像是个带着自家小辈出来游山玩水的长者,泰然自若。于他相比,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的引路者倒是截然不同。

“先生,到了。”

引路者在山脚下驻足,抬头看了眼着尚有几百层的石阶,递过来了可助攀爬的竹仗,讪讪而道:“需得麻烦二位跟在下一路向上,此物可助力。”

向来最讨厌脚力活的殷青鸟明显变了脸色,问道:“没个轿子什么的吗?”

“我们阁中皆是习武之人,大部分弟子都是爬这条山梯长大的,于我们来说并非难事。”简而言之就是没有娇子,只能靠腿。

殷老头果然还是见过世面的,无声地拍了拍徒儿的脊背,像是在说:走吧,这年头钱难挣着嘞。

扶着手边的竹杖,殷青鸟小声地嘟囔了声“真小气”,却被听力过人的师父逮了个正着,毫不客气地又给了她一个脑门响,不顾吃痛的她龇牙咧嘴,咬音咂字:“这里随便一个都能要了咱师徒俩的小命,悠着点,这些江湖客啊最不看重小老百姓的命了,可不能得罪,该低头还是得低头。”

师徒俩在引路人的带领下终于到了这儿的正门。

脚步驻立在门外,殷青鸟抬头去望那高高挂起的牌匾,龙飞凤舞的三个字迎着晌午的光耀眼无比,像是映衬这个地方此时在武林中的地位正如日不落的太阳般强势。

天剑阁。她在心口默念。

自从入了天剑城上了这天剑山,这引路人像是被打开了什么开关话匣子根本合不上,一会儿跟他们说说这天剑阁的伟大和历史,一会儿又聊到了他们这次要诊治的对象在阁中是个什么地位。

而一路上兜兜转转最绕不开的,还是那位才二十出头的少年郎,即是现任天剑阁的阁主。

在此之前殷青鸟也听过些许关于那位的各色传闻,都说那画姓郎虽年纪不大但心思极为歹毒,手段也相当狠戾,说他能在尚且年轻的岁数成为阁主手底下定然沾染了不少白骨鲜血。可那些大多是外人茶余饭后的小谈,而今日听到的,是来于人自家人的肺腑之言,倒是真把她吓着了。

如果说外人的言语是把那阁主贬成了烂泥中的碎叶,那这引路人侃侃而谈的那位,则化身为了云巅上的骄阳。

进入阁内,又越过几条蜿蜒的小路直通内院,这里的房屋檐瓦已然跟殷青鸟以为的“江湖”迥然不同。起初她以为这些习武之人定是性粗的,住的地方应该也多有简陋,可越走她越惊叹此处的玄机巧妙。

无论是沿途所至入目的墙中镂窗,还是过路庭院中陈列摆放的各色装饰,皆不难看出这里主人的雅致品味与眼光。尤其是后园几处栽种的芝兰玉树,更是不在乎这来晚的春,争先恐后地开始等着绽放自己的清贵身子。

这时,不知从哪里响起了一群人的叫喊声。那声音慷锵有力却不嘈杂,声音虽然稚嫩却不难听出那满腔热忱。

“那是在做什么?”殷青鸟指了指声音传来的方向,问道。

引路人笑眯眯地解释:“看时辰应该是阁主正在帮着我们长老操练,那是一群才十岁左右的孩子,这个年纪练体功打基础最合适不过了。”

“其实以阁主的身份原本是不用负责那些的,只是他看我们长老因为小少爷的事实在是忙不过来了才知道帮忙,还真是多亏他呢,给了长老更多陪着小少爷照顾其左右的时间。”

若有所思地点头,殷青鸟也不再问了,心想着:看不出这天剑阁阁主还怪热心的。

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师徒二人在房间门口等候,看着引路人小步跑进房间传话,不一会的功夫就带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前辈走了出来。那老前辈脚下生风般,步子不大速度却极快,面上激动难掩,尤其是看到殷老头的时候更是兴奋无比。

他上来就握住了殷老头的手,感慨道:“千盼万盼终于盼到您来了,快请进。”

殷老头倒也不拿架子,挪起步子,嘴上还关切地问起情况,也是在几番讨论中,殷青鸟算是勉强弄清了状况。

请她师父来的是这位天剑阁长老不错,可需要神医救助的却非他本人,而是此人唯一的小孙子。据说小孙子数日前跟着阁中师兄们下山玩,刚回来的时候还一切正常但是没两天就开始咳嗽发烧,身上也开始起一些小红斑,状况并不乐观。

这期间长老也请过一些郎中医者,可都是徒劳。而看着小孙子日渐消瘦痛苦,临近绝望的时候终于在几天前打听到了殷老头的踪迹,这才派人上门请他来此处。

其实照着殷老头的个性他完全是可以拒绝的,但是秉持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医者精神他还是带着徒弟来了。

不过……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漂亮话。

真实理由其实很简单,用殷青鸟的原话来说就是:“您老买酒吃的钱又不够了?”

进入房间,满满一屋的熏香味就呛得殷青鸟想要退出去,但还是忍着鼻子的不适跟在殷老头的身后,几步路便到了软榻前,学着师父平时的模样开始望闻问切。

小孙子的状况的确不太理想,肉嘟嘟的小脸憋的通红,时不时还干咳出声,厚厚的棉被盖在他身上,白皙的肌肤此时像是刚泡过热水般。倒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只可惜此时皱着眉头,都不好看了。

“这香谁让点的?”

“上个郎中,说是以香入药。”

“那被子呢?怎么盖这么多层。”

“也是上个郎中,说是让小宝多发汗,好退烧。”

殷老头险些被气过去。大步流星地走到小宝身边,二话不说就把小家伙身上四五层的棉被掀开丢到一边,看着小家伙身上触目惊心的红斑,抿嘴道:“赶紧麻溜地把烟掐了,开门开窗户散味,省的你孙子没病死就先被憋死了!”

不敢不听神医的话,长老立刻服从安排,着急忙慌地安排侍从把窗户和门都打开,又亲自把被子抱到一边后继续询问:“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做。”

不等殷老头说话,殷青鸟就简言意骇地道:“出去等着。”

“啊?”长老没反应过来。

殷青鸟一改平时的乖巧笑颜,看了眼小宝身上的红斑心里已经有了猜想,郑重其事地说:“您小孙子的情况有些复杂,麻烦您带着人到外面等会,您放心,我师父虽然年纪大了但医术尚可,定然会还您一个活蹦乱跳的孙儿。”

殷老头抖了抖眉毛,压着心口的火:看在你还知道夸为师医术好的份上暂且不记你前半句话。

长老不敢马虎,即使他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信任面前这个看起来估摸着还不足锦瑟年华的小姑娘,但还是听着这番话带着身边人退出了房间。

房内归于安静,原本弥漫了满屋的熏香逐渐消散,小家伙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没有那么痛苦了。

殷老头摸了把胡子,笑眯眯地问:“青鸟啊,为师考考你,你觉得这小子是怎么回事?”

殷青鸟歪头,又认真地探查了一遍小宝的情况,感受着小家伙逐渐平稳的气息,缓缓道来:“总体来看应该是被下毒了,就是在那次出去的时候,不过依据时间推算和症状来看当时应该只是被人埋下了种子,只不过跟后来吃的东西正好形成了性质相克的状况这才诱导了发热干咳,而至于身上的红斑……”

她顿了顿没有接话,目光送向至殷老头,等着师父解谜。

殷老头难得见徒儿自认不行,那叫一个骄傲,春风满面地又捋了把自己的胡子,还故意笑出了声:“看不出来了吧,这个红斑啊又称“杏花斑”,是因为一味奇毒引发的症状,轻者不过体弱数月,可重者可直接丧命,这小孩看起来也就六七岁应该还未习武,能撑到现在实属不易。”

“奇毒?”殷青鸟挑眉,洗耳恭听的样子。

可话至此处,殷老头却不愿再说了,利索地从小盒中取出银针与自制的药膏,道:“他们天剑阁的江湖恩怨咱们别管,就把人治好把钱带走就行,反正就知道有人想要这孩子的命,别的也跟咱没关系不是。”

殷青鸟点头,乖乖等候差遣。

大概两个时辰后,师徒二人才一身疲惫地从屋内走出,而走在前面的殷老头还攥着徒弟递过来的布巾擦拭着额间的薄汗。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挑战性的病人了。

看到人出来,长老也立刻迎上去,边问脑袋还满怀期待地朝房内探:“小宝如何?”

“我师父出手自然是马到成功。”殷青鸟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笑嘻嘻地招呼长老进去看孙子,而她则是拦住最开始的那个引路人,开门见山:“人我们已经治好了,只是现在还在昏睡中不便起身,不知起初答应我们的酬劳何时兑现?”

引路人也很懂地掏出荷包,数了数里面的碎银随即奉上:“这是咱们说好的价格,您数数。”

“不用数了!”殷老头看见银子那叫一个两眼放光,饿虎扑食般将还未送至徒弟掌中的荷包一把夺走,笑得脸上褶皱都多了两层:“大门派自然信得过,区区二百两银子怎会缺斤少两。”

殷青鸟侧眸看着师父乐呵呵数钱的样子,无奈地叹气却也并未阻止,道:“既然人已治好,我们也该离开了。”

“如果二位不介意不如先住下一夜,今日天色已晚孤身下山也不大方便,只要您等不嫌弃,我天剑阁自然好酒好菜照顾。”

声音从身后传来,殷青鸟转头去看果然是看完孙子走出来的长老,目光诚恳又亲切,倒不难看出此人的满心热忱,这倒是跟她从茶肆说书人口中听到的也不太一样。

听到有酒,殷老头哪在意天色晚不晚,笑道:“那就叨扰了。对了,我听说天剑城的扶花酿可谓是北方三绝之首,不知今日可有口福品尝?”

长老也乐了:“那是自然!区区扶花酿,殷神医要多少咱们就有多少。”

“甚好甚好啊!”

殷青鸟站在一旁,别提多无奈了。师父还是这个样,别管平时多正经多不想跟这些江湖门派扯上关系,只要一涉及酒啊什么的就跟没了魂似的。就这模样,哪里是传闻中的那个“霁月清风”的殷方在,根本就是个只怕第二天就会醉倒在哪家酒馆门口的小老头。

两个老者一见如故聊得开心,话锋一转,谈及到了另一件事:“不知您二位可知春日宴?”

殷老头未答复,身旁的殷青鸟却不安静了,她眸中含光的样子倒是像极了刚刚另一位听到美酒时的架势:“知道知道,就是那场每两年举办一次的武林盛事对吧,据说每一次的春日宴都会由武林盟主以剑舞做开场,每次春日宴都声势浩大热闹非凡,即使是寻常人家也鲜有不知。”

本想说不知的殷老头默默噤了声。

一听知道,长老倒是更豪爽了,大手一挥:“既然如此,不如你师徒二人干脆多留几日,看完十五的春日宴再离开。”

“今年的春日宴由天剑阁承办?”

“不仅如此,我们还将原本应该安排在年底的年轻一辈的比试也加了进来,二位且留下观摩,定会不虚此行。”

“那就多谢长老了。”

2022-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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