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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远离是非之地

这场大张旗鼓的春日宴未全散场,殷老头就拖着殷青鸟准备离开了。

到了挂着牌匾的正门口,小姑娘依依不舍地回头张望了一眼:宏伟的建筑在夕阳的光辉下尊贵又张扬,门口古朴的柱子上雕刻的是某个看不出本相的神兽,此时正张牙舞爪怒目圆睁,可在她眼中看来却格外令人心生缱绻柔情。

“师父,我们就这么走了?”

“那不然呢,为师再给你摆两桌再让你跟那个天剑阁阁主喝上一晚?”殷老头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像是还在埋怨她白天的情不由己。

殷青鸟挑眉没说什么,即使心头还是有些不舍得却还是乖乖跟在师父后面一路下山。

其实按照师徒俩原本的计划,路过这天剑城本就是意外,既然现在意外已经结束了那自然就要回到原本的路线计划中,便是坐船前往江南一带。

又是一日正午。

顶着舒坦的日头,殷青鸟美滋滋地端着手中的面条吸溜起来,时不时望向不远处的海口,已经隐隐约约能看到码头上站着等着迎接远归者的亲人。

面条是刚刚船招呼后厨给做的,味美鲜香,她还专门多花了两文钱卧了个蛋。

旁边坐成一排的正是船上的大娘婶婆,自从昨儿晚上船开她们便一见如故聊得不停歇,眼下快到了依然津津乐道,至于说的话题,也逐渐从“我妹妹家里的姑娘十七了还未婚配”,到了眼下某个不知哪里听来的江湖风雨。

“你知道吗,那平阑城啊死人了!死了一家六口,据说他们家娃娃才两岁大,老可怜了。”

“哎呦真的哇,那还怪吓人的,官府查到了吗?”

“哪能那么快啊,这才是昨天早上的事情,我还是从我家那当差的大儿子口中听来的,我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哦。”

“那是肯定的。”

偷听了个大概的殷青鸟憋笑,心想这大娘答应得怪好听,说不定一下船就要跟自家人嚷嚷起来了。

似乎是真被这“天降横祸”的故事吓到,两个大娘不约而同地换了话题,顺着话,竟就到了某个世家公子独自一身闯江湖的快活事上。

故事说的有板有眼,甚至不输任何一家的说书先生,感觉来块惊堂木都能摆摊收茶钱了。

殷青鸟就坐在旁边,听着这些向往已久的江湖轶事不禁扯了扯嘴角。囫囵吞下那剩的半个蛋,面条也是几口下肚,她兴冲冲地对那边装睡的老头招呼道:“师父,等回到山庄补完药后咱们再出来玩吧,去华山看看,都说五岳论剑厉害咱们也去见识见识呗?”

听闻此话,殷老头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淡漠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面对迎面砸过来的冷水,殷青鸟瘪嘴:“去看看呗,您老不是最喜欢这种热闹地儿了吗,再说了又不收钱。”

“那也不去。”殷老头在竹椅上翻了个身,直接用后背对着她,不客气地斩断小姑娘所有幻想:“等回去后你就好好待在山庄里,别跟你那个不争气的师兄似的,学了点医术就偷跑出来到处逛,女孩子家家的别把心搞得那么野。”

这话殷青鸟就不爱听了。

她来了脾气,直接反驳道:“师父您怎么年纪越大头脑越昏,我不觉得师兄哪里错了,他游历天下救了几百口人的命这是行医道立仁心,这不就是师父您从小教导就我们的吗,怎么现在反而嫌弃起他来了。您老说让我们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多通晓知识才不会上当受骗,让我们要将医术贯彻在民生百姓上,现在连出个门都得三求六跪的,这又算什么道理?”

要不说殷青鸟这徒弟学了自家师父十成八九呢,就这倔起来十头牛就拉不回来的脾气,师徒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立刻出来的。

这不,殷老头也受不住被这么数落啊,立刻来了精神板正地坐好身子跟徒弟说道:“我为什么不让你们出去你们不懂吗,现在外面这么乱我敢让你们四处跑吗,就咱前两天看的那天剑阁你看见没有,就那才画寒吟才二十二,他得杀了多少人才能坐到现在的位置,你又知道武林中有多少门派视他们天剑阁为眼中钉肉中刺,我让你别跟他们沾上关系还不都是为了你吗,要不然你这不会武功的身子够他们砍你几回的啊!”

上了情绪,难免嗓门了大了些,说完一大串殷老头才意识到自己的严肃,看着徒弟那有些发愣的神情也有些后悔:他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因为这场小小的摩擦争执,师徒俩直到船靠岸都没说过一句话。虽然殷青鸟还是一路无言地跟着回了山庄,可殷老头回头一看就知道:这孩子的心真的野了。

他在心底叹气,又想起来三年前那个不告而别的臭小子,心底有些发虚,还有些后怕。

翌日,殷老头睡醒后只在床头看到了一张纸。

熟悉的潦草笔迹绝非其二,简明意赅的一句话连个落款都没有,可见那孩子离开前还在跟他赌气。

师父,我还是想去看看外面的天地,勿念。

老者垂眸,不过区区二十余字,他竟默念了十余遍。一口浊气叹出,白纸被随手丢到了一边,布满皱纹的手拨了几下颚下的苍白,无力摇头:“到底是孩子大了,管不住了。想去那就去吧,我这小老头就在这儿等着你们两个小白眼狼怎么哭着回来找我!”

数日后。

平阑城又被人叫做“忘我之都”,除了有冠绝天下的美花美酒美景外,还有数不尽的美人。

而美人多的地方,即为奢靡之最。

城中北方,最高的这座红楼,便是平阑最有名的的“难言舍”。说得文雅些便是给心中积压已久的百姓们带来些欢乐,毕竟这里载歌载舞日夜不休;可如果往深处探究,这里便是一座凭本事吃饭的勾栏院。

“青鸟你可来了!你再不来你之前给我的胭脂都要被用没了。”一身殷红的貌美女子急匆匆地扶着木栏下楼,脚一着地就小跑到了刚踏入门槛来的殷青鸟面前,开始跟她数落那群姐妹:“她们最开始口口声声说的什么你年纪小卖的东西不靠谱非不要,你瞧瞧现在,哪个不是白天黑夜地找我来借,跟你卖我的那盒胭脂比啊,那什么霜花阁菱月司的胭脂简直不能看!”

她表情丰富言语犀利,听得殷青鸟直乐:“那就谢谢您光顾我生意了,今天要几盒?”

红衣女子比了个数字,更把殷青鸟激动得差点踩空楼梯躺下。

发了,这趟真的发了!

是了,离开殷老头的殷青鸟做起来了女人的生意:卖胭脂水粉。

到底是学医药出身的,即使是半路出家做这方面那也是天资卓越,短短几日便靠着强大的本领在这座平阑城吃开了。今天来难言舍卖胭脂,明天就要带着各种香料去对面忘川楼,再过两天还不知道要在哪家跑来跑去。

一上楼,她就跟各个房间的漂亮姑娘熟稔地打起招呼。

“紫儿姐姐又漂亮了,几日不见怎么越来越年轻了?”

“颜儿姐姐莫怪我今天来得晚,这不是为了把你们要的东西都准备好吗。”

“瞧瞧我翠碧姐姐的脸,嫩的都能掐出水来!”

女人最了解女人,尤其是这些漂亮女子。她们爱美的心被殷青鸟劳劳把握,三言两语就被其哄得高高兴兴,而自己则是嘴跟抹了蜜地卖出小箱子中的每一罐胭脂,还不忘为了以后常打交道的生意继续提高她们的期待。

她以前没来过这样的地方,还以为这青楼楚馆真就跟话本里说的那样恐怖,可如今进来,不仅感受到了各色美人的热情,更是感觉自己快要把下半辈子的钱都攒够了。她是爱钱的,即使学了医心怀大义,但在这方面属实难以免俗。

终于卖完了东西,殷青鸟好不容易得了口喘息的机会,可还未站稳脚跟就被身旁的红衣女子拉去了房间。

“青鸟,你跟姐姐实话说,你这趟过来就没有带点其它的好东西?”

殷青鸟挑眉,似笑非笑:“这话从何说起,还是姐姐您有什么特殊需求?”

红衣女子叹了口气,正色说道:“实话跟你说吧,前两天啊,我们这里来了个模样颇俊的小哥儿,他最开始吧也只是在楼下听曲,听完就走,出手却格外阔绰。姐姐最开始也没多想,直到昨天晚上,我看到他进了隔壁素江的房间,我这一整天都在忐忑不安,就捉摸不透这素江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思来想去我觉得问题还是出现在那养容的雪霜上,不知你那里,可有助姐姐一臂之力的物件?”

一听有这来钱快的活儿,殷青鸟只叹还真是困了就有人送枕头来。马不停蹄地从小包里掏出一个玉色的小罐子,小小的盖子被从瓶口挪开,罐中的雪色凝脂一览无余,那纯净的颜色淡雅的香味,差点把红衣女子的魂勾走。

“这是?”

殷青鸟含笑,那双狐狸眼更是多了分古灵精怪:“实不相瞒,这是我这几天呕心沥血调配出来的独家秘方,还没起名字,暂且就叫养颜膏吧,效果甚好,不只可以白皙肌肤还可有助面上细纹淡化,姐姐要不先试试?”

推荐起自己的东西她向来是不留余力又恰到好处的,这一切还要归功于从小就跟着殷老头学的,毕竟老人家为了酒钱可是整日盘算着自己把研制的那堆药卖掉。

接过罐子,红衣女子立马在自己脸上拾掇起来,而殷青鸟自己则是显得无事说了声就朝着门口走去。

打量着这座富丽堂皇,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这里每一处的精雕细琢都是无数的金钱堆起来的,就那这幅看似随意挂在长廊上的画作,看着倒是简单,但谁能想到这竟然是价值连城的前朝真品。

啧啧,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殷青鸟如是想着,闲散步子在长廊走走了两圈,倒是难得的百无聊赖。

这时,原本安静地气氛却骤然喧闹嘈杂起来,从隔壁房间里传来了阵阵喷嚏声,以及女子的尖叫和另一个男人的呼喊。

不等好奇心发作偷摸去看情况,那扇门就被人从里面猛的推开,还差点撞到她脑门,看着急匆匆跑出来的年轻男子,她竟觉得有些眼熟,这时有听到那人对也急忙赶过来的几人问道:“这附近哪里有医馆,快去请郎中!”

几个人纷纷领命朝着楼下飞奔,殷青鸟望着远走的几个人弱弱出声:“大人找郎中?在下便是啊。”

“你?”陈星琥错愕一愣,打量起这个陌生女子:从头到脚皆是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打扮与气质,看着也还没自己年纪大,倒是毫无恶意的模样。

他原本想在多问两句,可屋内又传来几声急促的喷嚏让他没有时间纠结,一把扯住殷青鸟的手腕就往屋里带,口吻也颇为急切:“不管你是哪来的,只要你今天能治好我们阁主定不会亏待。”

阁主?听到这两个字,殷青鸟下意识地联系到了不久前在春日的烂漫桃花中翩翩起舞的男子,那抹手持长剑的鲜红身影还是她如今记忆中的挥之不去。

走近那个一直打喷嚏的男人,他是坐着的姿势,身边还围了另一个她眼熟的楼中女子,后者与带她进来的这个男人的表情如出一辙,皆是不必言说的担忧。

越走近,殷青鸟的惊讶就越难以言表,因为她认出来了此时坐在那里的男人,毕竟此人生了一张看过一次就断忘不了的脸,正是天剑阁阁主:画寒吟。

2022-0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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