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也不知是蛐蛐还是老鼠,睡了一半的颜真婧,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咕咕咕的叫着。
她刚凑过去,从门缝里就钻出来一只小手,小掌心上还有个捏变形的樱桃毕罗。
“姑姑,你饿了吗?这是我留的毕罗?”
颜真清很小声的呼唤着她,生怕被旁人听见。
“算你有孝心,还想着你姑。”
颜真婧吧唧了一下嘴,虽然她很爱吃毕罗,但这如今的卖相,她着实没有胃口。
那小手伸了回去,然后哗啦一声,门就打开了。
一只小团子抱着小包袱,警惕的四处张望。
他长着一张嫩嫩的小脸,一双眼睛圆滴滴的,像一只小奶狗一样讨人喜欢。
“太公睡着了,我拿来了钥匙。”
颜真清把毕罗塞进嘴里,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得意。
“那你刚才怎么不开门?”
颜真婧捂着脸,她总感觉这侄子缺根筋。
“我忘了,唉呀那不重要。”
颜真清把小包袱往她怀里一塞,扯着她往外走。
“姑姑快走,不然去不了洛阳了。”
一听洛阳这事,颜真婧揪住了他的脖子。
“是不是你卖了我?把路引的事告诉你太公的。”
颜真婧思来想去的,全家只有颜真清一人知道这事。
颜真清笑的发虚“姑姑你不是拿走太公给我布置的课业,我怕太公罚我……嘿嘿嘿嘿……”
“所以你就卖了你姑?小没良心的。”
颜真婧抬手就要去拧颜真清的耳朵,他从怀里立马把路引掏了出来。
“呐,将功补过了,你不能罚我了。”
颜真清将路引一丢趁机逃脱。
“算你孝顺。”
颜真婧接住路引,紧紧的抱在怀里,终于有种心安的感觉了。
颜真婧关上祠堂的门,姑侄两人捏手捏脚的绕过大家的卧房,来到花园的角落。
角落本来有座大石头,如今却只剩下了个大坑。
颜真清突然爬在地上,撅起了屁股。
“姑,你踩着我,我力气大。”
他的样子,似是要当她的垫脚石。
“你该不会……又把我卖了吧?”
颜真婧眯着眼睛,感觉有种家被偷了的感觉。
这块大石头从她小的时候就在这里,虽说她如今翻墙用不到这个了,但还是心情不爽。
颜真清撅着屁股,还埋怨她“大丈夫不拘小节,不然你都去不了洛阳啦!”
“有你这张小破嘴,我才真的去不了洛阳。”
颜真婧收好文书,脚下一蹬人就翻上了墙头。
“姑姑,你考个榜首回来,太公就不会罚你了。”
颜真清竖起大拇指,给她打气。
颜真婧看了看天色,距离开坊门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去西市租匹马也不知道来不来的及。
“阿娘说,此去一行,姑姑肩负着使命,望姑姑不要辜负自己的选择。”
颜真清右手置左手之上,学着大人的样子叉着手躬身行礼。
颜真婧坐在墙头上,同样的回礼。
她环顾了整个颜府,心中的信念更加坚定。
“大家……等着我回来……”
她一咬牙翻身跳了下去,一抹瘦小得身影,飞快的朝坊门跑去。
颜真清听着人离开,刚松口气,回头之时,看到颜勤礼黑透的脸,瞬间吓得坐到了地上。
“太太太……公……”
颜真清含着泪花,他好怕太公真的把他揍一顿。
颜勤礼目光移到墙头上,像一块石头一样定在了原地。
颜真清揉了揉眼睛,不知为何,他居然感觉太公的眼神里有一种,和他看到樱桃毕罗一样兴奋的样子。
…………
颜真婧一路奔跑至光德坊门前,她发现父亲竟抱着包袱,在门前来回踱步。
颜真婧以为又是来阻拦她的,谁颜昭甫看见是女儿,竟泪眼婆娑的望着她。
“此去一行,亦不知何时相见。路途遥远,为父无法与你同行甚感惭愧,望你……”
“阿耶请曰人话。”
颜昭甫张嘴就是诗文的话,颜真婧立马打断了他。
“洛阳路远,给你准备了点衣服,藏了些蒸饼路上吃。”
颜昭甫化繁为简加快语速,又换上泪眼望着她。
“你怎可徒步而行呢?莫怕!阿耶以你的名义,替你租了一辆车,保你平安抵达。”
颜昭甫先是心疼一番,然后说出自己的安排。
颜真婧堆着假笑“阿耶真是疼我,租车还用我的名字。”
她望了望四周,却不见车的影子。
“开坊门还有段时间,先听为父为你写的折柳诗。”
颜昭甫往身上找寻纸张,颜真婧还未听就酸倒了牙。
“我是去拔萃,阿耶这折柳诗是想留什么?”
颜真婧满脸写着拒绝,她掂量着父亲给的包袱,除了衣物居然还有不少银钱。
“是你阿嫂给的。”颜昭甫碎碎念着“要是让你阿娘知道了,又得念叨她一番。”
“阿嫂可比您大方多了,您全身上下搜不住三个子儿来。”
颜真婧对于嫂子的心意,她先在心中记下。
咚咚咚——
五更二点,鼓声从远方依次传来,光德坊门旁的街鼓也被人敲响。
提着钥匙的坊护门,合力拉开木柱一样的门栓,打开了大门。
门一开,颜昭甫突然啜泣起来了。
“哎呦闺女唉……你长这么大可没出过远门哎……”
“收声!我不是上战场昂,别那么晦气成不成。”
颜真婧捂着耳朵,总感觉亲爹是过来添堵的。
一辆牛车很合时宜的从巷子里跑了出来,上面铺满厚厚的稻草,拉车的牛看起来也强壮有力。
“我还以为车在坊外面……”
颜真婧转身拥抱了一下父亲,跳上牛车一拉缰绳就跑了出去,根本不给颜昭甫絮叨的机会。
“记得好好休息,别和人吵架昂……不是,打人别往死里打昂……”
颜昭甫抹了把眼泪,这才看见攥在手里的纸张,上面还有一首未送出去的诗。
守门郎看过路引,颜真婧赶上第一波出城的人群,终于出了长安城。
颜昭甫选的牛车很好,速度和耐力都堪比马匹,就是总感觉牛老是发出要呕吐的声音。
“姑……亲姑,我快不行了,慢点……开慢点……”
盯着一头稻草的颜真清突然冒了出来,整个身体趴在扶手上差点把胃给吐出来。
“你怎么在这儿?下去,回家去!”
这兔崽子藏着过于严实了,颜真婧居然没发现他就在车上。
“这车还是我求阿翁租的呢!姑你就带上我呗!万一你当大官了,不得需要狗腿子嘛!”
颜真清仰躺在车上,虚弱的抓着颜真婧的袖子,可怜兮兮的祈求着。
“收起你那半死不活的脸,你出卖我这件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颜真婧带着私人恩怨的气愤,用力捏着他的脸。
“哎呀嗨!我要不是嚷嚷着告诉大家,我阿娘也不会拿月钱支援,阿翁也不会去租牛车,那你就真去不了洛阳了。”
颜真清嘟着小嘴给自己找补,毕竟他的初心也是帮姑姑顺利脱困。
“谢了!我差点被你奶奶和太公掐死在家里。”
颜真婧将怒气撒在鞭子上,牛吃痛后跑的更快了。
“太公还是挺担心你的。”
颜真清表情认真,话又不敢说的太明白。
颜真婧满脸的不信“呵,你敢发个誓?”
话音刚落,万里无云的天气,立马劈了个雷下来,把颜真清的话劈消音了。
颜真清乖乖的闭上嘴,他还是不要把太公赶他出门的事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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