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颜勤礼一声怒吼,颜真婧垂着脑袋,乖乖的跪在蒲团上。
“抬头!”
颜勤礼拿拐杖戳着颜真婧的屁股,她只能含着泪被迫抬起头。
眼前整齐排列的牌位,好似无数双眼睛,盯的颜真婧背后泛凉。
颜勤礼围着屋子找了一圈,实在找不到趁手的工具,就去外面捡了根树杈。
“身为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闹市中与人逞口舌之快,全然不顾自己的颜面。”
颜勤礼用树杈抽着颜真婧的屁股,气到胡子都飞了起来。
“阿翁,您为何如此不讲道理。是别人先欺辱阿娘在先,我若为了自己的颜面而不顾家人的要面,那我就枉为他人子女。”
颜真婧气鼓鼓,但一双眼睛就未离开路引半寸。
“你阿娘能做冰人,那嘴皮可能差了?轮得到你在这里学人审案子?瞎操心!”
颜勤礼舍不得再抽她一下,气愤的拍着桌子时,才想来还有本路引。
“你要拿着路引做什么去?告诉你,收起你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心。”颜勤礼翻看着路引,脸色甚是难看。
“我就是想去神都看看,都说圣人迁都后的洛阳,建的比长安还要繁华,万国颂德天枢我也没见过长什么样子。阿翁不是说,书读万卷,路行万里,才可领悟大道真理。为何我就不能出去看看。”
颜真婧觉得她的理由合情合理,并无纰漏。
“你那是去看神都?你那是想去拔萃入仕,你阿翁还没耳聋眼花。”
颜勤礼气的来回踱步,指着祖宗牌位怒斥道“颜家百年仕途,你可曾见出现一位女子官员?”
“阿翁这是对女子的偏见,如今圣人登基,女子亦可称帝,朝堂后宫女子入仕为官者不在少数,为何她人可以,我却不行!”
颜真婧挺直腰板,直视眼前的列祖列宗。即便是他们都活过来,她也敢与他们争执一番。
“因为她们都没有一位被逐出朝堂的阿翁。”
颜勤礼吼的太过用力,他捂着胸口扶着桌子慢慢坐下。
“颜府百年,出过文臣无数,不说多有建树,但却从未结党营私,随波逐流。阿翁只是为社稷考虑,又不是为一己之私,又有何惧。”
自从阿翁反对当时还是皇后的圣人主持朝政,阿翁和上奏请愿的同僚们被一同逐出了朝堂,从此以后颜家就这样沦没下去。
但颜真婧并不觉得,若她真的考上了,会因此被人刷下去。
“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朝堂之事你又懂的些什么。”
颜勤礼剧烈咳嗽起来,卡在喉咙中的一口痰好似能将他噎死。
“你可知何为为官之道?何为为民请命?”
颜真婧眼前一亮,对于自己的想法侃侃而谈。
“上者,民之表也。为官之人以令率人,不若身先。自己做好榜样,既能起带头作用,又不落人口舌。治理所管子民,可使其明理,而不可愚弄震慑。为民请命,自当全力以赴,不惧强权欺压,亦不应害怕祸临己身而心生胆怯。是非曲直,天地可鉴,公道自在人心。”
颜真婧言辞凿凿,铿锵有力,眼神中散发着的光,初升旭日,令颜勤礼一阵恍惚。
他顺了顺气,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嘴里嘟囔着“还年轻……还是太年轻……”
颜真婧以为自己过关了,她主动站了起来。
“你给我在这里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这两个问题,什么时候再出来。”
颜勤礼临出门之时,将大门落了锁。
“又把我关起来,你倒是能关住我也行。”
颜真婧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脑袋里不停的回忆这几日发生的事。
“到底是谁出卖了我?这路引的事也没几个人知道啊?”
颜真婧数着日子,还有三日就是拔萃之日了,别说洛阳城了,家门口她都出不去了。
………
“你说你,放着好好日子不过,学人家入仕。这女子本就该在家中娇养着,嫁个如意郎君,可比什么都强。”
前来送晚膳的殷荷华喋喋不休着,而正在用膳的颜真婧嘴巴塞的满满的食物,压根就不想听她在说什么。
殷荷华拧着她的耳朵“阿娘说话你到底听进去几句?”
“啊疼疼疼……听见了听见了……”
颜真婧解救出自己的耳朵,愤愤不平的回嘴。
“殷氏与颜氏六世姻亲,但阿翁一出事,不也连夜划清界限吗?阿娘觉得女子依靠夫家,就真的能过的很好吗?”
颜真婧知道自己该嫁人了,可是她不甘心。
“颜家的辉煌我没有见过,但我知道这三十八年来,阿翁的官袍被他摸坏了,阿耶只能去教书,而阿兄才华横溢,却只能看着同窗一个个的入仕。”
颜真婧举起自己的手,极力压着泪花“我还记得阿兄死前,拉着我的手,想哭又哭不出来的样子。阿娘我不甘心,明明机会就在眼前,我也可以重振颜家的。”
颜家的过去她没机会见过,但是她听到过。
琅琊颜氏世代相承,家风不衰,长于训诂,工于书法,在太宗时还朝官至秘书监。
“你阿耶给他官当看看?还不得治理的人仰马翻,冤假错案排成一条街。你阿兄……那是没这个命……”
殷荷华想到早逝的儿子颜惟贞,亦是眼眶含泪。四岁写诗,六岁习武,博学儒雅、一表人才的儿子突然死去,这种锥心之痛根本无法言语。
三十八年前的她,不过孩提之年,是无法主宰婚姻的。若不是她阿耶是个守诺之人,顶着压力将她嫁进颜家,她或许早就嫁做她人妇了。她又怎么会不知道颜家的沦没呢?
“我已给你物色好了夫家,后日约好相看一下,若两家没什么意见,来年开春就成亲。”
殷荷华一狠心,嘴就硬了起来,心想着女儿早嫁出去也好,省的看了糟心。
“阿娘到时候自己相看就好,总之不是我要嫁的郎君。”
颜真婧端着碗继续塞食物,却被殷荷华用手指戳点着额头。
“万年县的那些富户郎君还不一定看的上你呢!你不嫁他们你嫁谁?还想嫁天上去。”
殷荷华恨铁不成钢,低头看着女儿扒饭的样子,恨不得踹她一脚。
“我就多余来给你送饭,饿死你算了。”
殷荷华捶了一下颜真婧,气呼呼的走了出去。
颜真婧择被食物噎到,难过的再次躺在了地上。
“你们越是不让我去,我就偏要去,万一我就是那个令颜家重整旗鼓,名垂青史的人呢。”
烛光照在描金的牌位上,颜真婧越看越觉得这是列祖列宗同意了她的意见,并非常认可她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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