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膳一如既往的是索饼与酱菜,可是动筷子的很少。
今日考功令史并没有催众人用膳,一柱香过去后,本该放众人离开等结果的时候,突然一位穿着宫装的人跑了过来。
宫人在考公令史耳边说了几句话,她明显震惊到了,如临大敌一般。
“所有人,准备去皇宫。”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是一震。
“不是说要等结果,等圣人看完卷宗圈红选出三人才能入最终的选萃吗?”
颜真婧刚酝酿好困意,准备回去睡一觉,这下瞌睡虫全都吓跑了。
这就要进宫吗?
颜真婧恍惚的抬起头,天空蔚蓝,群鸟飞逐,是个很好的天气,似乎也是个很好的兆头。
……
从一进宫门开始,他们就被教导不得乱看,不得交头接耳,不得行出队伍,只能低着头跟在考功令史的身后。
碧瓦朱甍,桂殿兰宫,那样威仪又庄重的气氛,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颜真婧一直偷偷乱看着,既激动又害怕,更让她生出许多幻想。
或许过不了几日,几年,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抬着头,穿着官服同众人一同上朝。
令史将他们带到了藏书阁,许是他们如今的身份并不能进殿吧。
一入阁门,殿内的压迫感,就让颜真婧想跪下了。
殿内的砖石都能看到人的样子,一排排的书分至两侧,高耸入顶,女官们攀着梯子,在搜寻着各种书籍。
正中摆着攀着金龙的椅子,案上着的卷宗,就是他们昨夜写的。
几位女官将屏风抬了出来,薄纱为屏,上面用金线绣了许多牡丹。
“圣人至——”
女官高昂的嗓音,将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颜真婧吓得魂差点跑了出来,连忙下跪,以至于跪的太快,手还来不及扶地,头先一个猛子的磕在了地上。
“陛下长乐无极……”
一声哎呦,完美的被众人的请安声掩盖了过去。
颜真婧痛到牙齿发颤,身体不自觉得缩成一团。她明显感觉有人从她身边经过,地上倒影着那发着金光的影子,只能映射出圣人的身形。
“起。”
众人直起身子,跪在地上。
这女声似乎有点熟,颜真婧突然起来想起来,这是在宫外马车的主人。
难道她是圣人?
不对,这声音与圣人岁数不对,圣人还要年长一些。
屏风后的圣人拿起一卷卷宗,她展开看了看,随后放到一侧,随后又打开一卷看了看,一连看了五卷后。
她手一推,那五份卷宗就被推了出去。
因每个人的卷宗颜色都是不同的,推出去的那五个人立马压低身子,浑身发颤。
“来人,将他们拖出去。”
女子施令的声音过后,外面的金吾卫进门捂住那五个人的口鼻,不给他们一丝求饶的机会就拖了出去。
颜真婧吓的闭上了眼睛,她现在有点后悔只在卷宗上写两个字了,昨晚她偷看了下这五个人的答复,其实写的还是挺像那么回事的,不全是没有墨水的样子。
那双略带皮肤松弛的手,再次拿起卷宗时,却停留了一会儿,片刻后,又一连拿起了三份。
“咳咳咳……”
几声略带苍老的咳嗽声过后,颜真婧才敢偷偷抬起头看过去。
蚕丝屏风后面,坐着的身影必然是圣人,而站立在一旁穿着粉色服饰头戴花饰的女子,一定就是刚马车上的人。
能站在圣人身边,还能下达命令的人,那只有一个人,上官婉儿!!
颜真婧心脏砰砰乱跳,这个人可是她日夜思念的榜样,她拼命把头压低,绝对不能因太过兴奋而殿前失仪。
“你们四人,说一下卷宗上,为何要如此作答。”
上官婉儿的声音冷漠,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仪。
四个人相互看看,不知应该谁先出声作答。
裴欣看了考众人,鼓起勇气率先出声。
“草民裴欣,草民曾在卷宗中看到上面缺失了很多部分,特意去了死者王二坐工处。从米铺掌柜口中得知,他外出之时并未带银两,落水而亡后,马车上的粮米未丢,就证明他的死因,并不是因为财。”
裴欣口齿清晰,浑厚有力,倒是给众人激起了胆子。
“草民赵甲,草民去了王二家中,死者独居,并无不良嗜好,平日里也未有大手大脚的习惯,所以他也没有私吞钱财的想法。”
“草民钱乙,草民据一旁商铺口述,王二死亡当日,与张三发生了口角,因不良帅的干阻拦二人才并未打起来。王二赶车出城之时,张三是尾随他至城门口的,皆有城门郎作证。”
“草民孙丙,草民得知张三是个赌徒,平日里或赌或玩乐过甚。赌者,报复心皆强,所以他尾随至王二,是想要报复。”
“草民不这么认为。”
裴欣却出言反驳“王二出城之时,恰好是城门郎交班,他们只说见过,却并无实言说张三出城。”
“就算张三出城跟随报复,可两人力气相差悬殊,且两条人腿,跑不过两匹马车。”
“那依你之见,王二是自己跳入河中,淹死自己的。”钱乙质问裴欣,不赞同她的观点。
“草民认为,张三是将休息饮水的王二推入水中,忧思过甚,惊恐之下才死亡的。”孙丙得出结论。
其余两人跟着点头,但裴欣依旧不赞同。
“王二死亡的河水,距离城门来回十五里。王二出城之时,宵禁鼓还有一个时辰敲响,张三若要等机会下手,他根本赶不回来,又何谈会死在家中。”
裴欣面向圣人磕头“草民认为,张三赶到之时,王二已经落水。张三见死不救,所以跑回家时,忧思受怕这才将自己吓死的。”
“草民主张是张三害死了王二,这条路王二走了多次,为何偏偏此次失足落水。”
其余两人人支持这个观点,一人主张谋害罪。他们也磕头,一同等圣人旨意。
“所以,这个案子该如何判罚?”
上官婉儿质问众人,在她说话之时,一双手将最后一份卷宗递了过去。
“草民认为,见死不救,应以杀人罪而减两等落发。”
四个人异口同声,虽在此事分析上有分歧,但结论却是一致的。
按照唐律,见死不救者分事轻缓或同罪,或减等级处罚。
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片刻过后,一道声线慵懒,凌厉富有沧桑的女声响起。
“那你说说,你是如何判的?”
卷宗被扔了出来,上面龙飞凤舞的两个字,令众人惊讶。
无罪!
这为何会无罪?
颜真婧稳了稳跳跃过甚的心脏,先是磕头行礼,而后开始说道。
“草民颜真婧,草民赞同裴欣的观点。但草您认为,张三不是见死不救。而是无法救人。”
她伸开双手,面向众人“大家看看自己的手,拿刀的有刀茧,抬米的有厚茧。但手再怎么做工,亦是不会指尖肥大形状如杵状。”
“那是杵状指又如何?”赵甲提出疑问。
“生有杵状指的人肺部有疾,有的人甚至会伴有心疾。张三家住在通济坊靠近城门,他平时游手好闲,想必他出门城门郎记得清楚,更何况他回来的时候,城门郎也未换班,所以更能证明他是出过城的。从城门到案发地点共来回十五里,对于心肺有疾的人来说,他跟踪的七八里地,就足够令病情发作。”
“张三回城后,归家时恰好宵禁,此时他刚好病发身亡。故而他不是见死不救,他有心报复,却无力报复,故而无罪。”
颜真婧阐述自己观点,抬头之时恰好看到卷宗末尾她名字上圈了个红圈,她的心也在此刻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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