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明月睁开眼，再次看见准备啄她的乌鸦，吓得她跳了起来。

“这……这厮为何总是盯着我……”

李明月爬到颜真婧身旁，缩在她身后。

颜真婧刚醒过来，她揉了揉眼睛，嫌弃的推开李明月。

“男女授受不亲，你离我远点。”

她抓了一把石子，朝乌鸦丢过去，乌鸦吃痛拍着翅膀不情愿的飞走了。

颜真清探过脑袋，好奇的闻了闻李明月身上的味道，捂住了鼻子。

“你馊了，怪不得招乌鸦。”

颜真清被那股酸臭的汗味熏的睁不开眼睛，这人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怎么如此邋遢。

“臭吗？”

李明月闻了闻自己身上，脸上更尴尬了“好像是有点味道，哎呀这不重要，我们快赶路吧。”

李明月着急的四处望望，还好没有人追过来，她得尽快赶到长安才行。

“你与我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结伴而行？”

颜真婧用一捧土将灰烬埋起来，掩盖行踪痕迹。

李明月抿着嘴不说话，她也知道不能太信任别人，但是她一个人去长安还是有些害怕的。

颜真婧也不强迫人回答，收拾完东西她就上路了。

李明月不紧不慢的跟在她们后面，颜真清警惕的瞥了眼李明月。

“让她跟着吧，估计是不知道怎么去长安。”

颜真婧摸着小家伙的脑袋，起码后面这人她确定不是个坏人。

“我要保护好姑姑，阿娘说姑姑小时候吃过苦，可不能再让坏人靠近你。”

颜真清深刻记得自己的使命，答应太公将姑姑平安送回家。

颜真婧想到那段经历，嘴里泛着苦涩，真就是差一点点，她就不是现在的自己了。

李明月一直跟在她们身后，也不开口问一句是否顺路，就这样老实的跟着。

路的尽头有一家驿站，颜真婧只是平淡的看了一眼，就要继续赶路。

“颜娘子这是要去哪里？”

一道略带笑意的男声传过来，颜真婧下意识的转头，恰好就对上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额……快走……”

颜真婧拉着侄子走的更快了，这个动作出乎殷无虞预料。

“前面没有客栈，也没有落脚的破庙，颜娘子不考虑一下吗？”

殷无虞捏住对方的七寸，他是不信听到这句话还能走的下去。

“走到哪儿，就在哪儿休息。”

颜真婧甚至头都不敢回一下，一看到这个人，就让她想起来在洛阳发生的一切。

“姑姑，你可不可以留下来，我肚子好饿。”

颜真清可怜兮兮的望着她，小肚子还传来阵阵咕噜声。

她们是被赶出来的，本就没带多少吃食，要是在赶路，他怕是真的要啃树根了。

颜真婧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她也饿了，可她总觉得这个人奇怪的很，从第一眼见面就觉得他别有目的。

李明月掏了掏包袱，摸到了上任文书，她跑过去拉住颜真婧。

“有了这个就可以进去，你就当……当是我的随从，女孩子要爱惜自己。”

李明月一脸认真，女孩子最应该爱惜的就是自己。

颜真婧扫了一眼她的文书，那文书是做不了假的，所以戒心稍微下降了些。

见颜真婧点头，李明月舒心一笑，拉着她绕开殷无虞就往驿站里走。

被人无视的殷无虞，正愣愣的站在原地，心里莫名的委屈。

“不是……你们什么关系啊……”

这两个人就这样拉拉扯扯的从他面前经过？

他这算什么？

给他人做嫁衣？

“不行，我得把他们拆开。”

殷无虞挽起袖子，着急的跑了进去。

驿站实在有些寒酸，楼下摆着几张桌椅，楼梯扶手还有些松动，好像踩一下人都能掉下去。

驿丞正在擦桌子，看到有人进来，他放下抹布笑呵呵的奔了过来。

“几位若是住馆，还请出示相应文书。”

驿丞伸出双手，向他们讨要身份证明。

李明月将身上的玉佩以及文书递过去，她脖子微微直起，脸上不自觉的浮上一层高傲之色。

驿丞看见玉佩后，他态度更加恭敬了起来。

“贵人请上房而居，驿馆简陋，多有不周，望贵人海量。”

驿丞将身子压的很低，这样的鞠躬行礼，只会出现在很高的高官，或者很显赫的家世。

“驿丞客气了，这两位是我的随从，你安置中房给她们居住吧。”

李明月挥挥手，并不觉得这样的行礼有何问题。

“不必了，我们无官无职的，能在此居住已是福分，劳烦您给间干净的下房就好。”

站在驿站内，颜真婧都抬不起头来，更不奢求住中房了。

驿丞眼底闪过一丝赞赏的眼神，他点点头“刚好有一件下房，小娘子可稍等。”

李明月不解的望着她“出门在外就应住好些的，娘子是女子更应如是。”

“在其位谋其事，自然就享其待遇，今日能借你的光进入此地，他日就未必会有。”

颜真婧知道自己一向好运，但她不会挥霍好运，守住自己的内心，才会一直被眷顾。

李明月觉得眼前的人奇怪，她自幼年开始所遇之人，皆是攀附又或别有目的，头一回遇见有便宜不占的。

“好吧！那你带我去房间吧。”

李明月也不强求，吩咐驿丞带她去房间。

颜真清目送李明月离开，抬头疑惑的问“姑姑，他家族这么厉害还自己走路上任，是不是和你一样离家出走啊？”

“或许吧。”

从第一眼开始，她就看出来这人是个女子，女扮男装去考科举，这怕是不要命了。

颜真婧有些羡慕，这世道对女子太过苛刻，能勇敢做自己之人少之又少。

“我还以为你们是夫妻呢，原来是半道认识的。”

殷无虞晃悠着走进来，悠哉悠哉的样子，多有些轻浮。

“嘁~~”

颜真清斜着眼睛白了殷无虞一眼，在他幼小的心里，这个人就是登徒子的形象。

一位书生模样的驿卒，从后院提着水桶走进来，他的眼睛先落在颜真婧的包袱上，而后才是客气的笑了起来。

“娘子随我来吧，这下房虽说简陋，但我打扫的干净。”

驿卒推开楼梯下的小门，里面有些暗，但确实收拾的很干净。

“多谢了。”

颜真婧勉强笑了笑，那门太矮需要弯腰入门，她进门的时候，眼泪不自觉的掉了下来。

她应该庆幸还有地方住的，可是她就是难过。

关门的那一瞬间，殷无虞恰好看颜真婧的一颗泪珠落下来，就像是砸到了他胸口，闷沉又带着委屈。

“就是这么倔，打死也不低头。”

殷无虞头疼的叹口气，这样要强的性格，过刚易折，去哪里都会吃亏的。

深夜。

颜真婧半睡半醒的给颜真清盖了盖被子，突然听见楼上传来一阵尖叫声。

“来人呐~抓贼啊~~”

李明月的声音又尖又细，将颜真婧从梦中惊醒。

轰隆轰隆的跑步声从楼梯传来，颜真婧快步跑去开门，却也只能看见一个背影瘸着右腿奔进了黑暗之中。

“我看他翻我的包袱，拿了钱袋。”

李明月跌跌撞撞的跑下来，手拼命的整理胸前的衣服，怕别人暴露什么。

“他跑不了多远的，刚我打伤了他的右腿。”

殷无虞举着着茶杯碎片，靠墙半眯着眼睛。

他披着一头柔顺的长发，白皙如玉的手正捂着嘴打着哈欠。

颜真婧下意识的蹦出来“妖孽”二字，若是他不说话，也许还真能当作一副画。

她回头看了眼熟睡的颜真清，潦草的整理了下衣服就要出门。

“荒郊野外更深露重的，由得你一个小娘子出门寻贼。”

殷无虞拉着她的胳膊，他的手看起来柔若无骨，实则力气很大。

颜真婧痛到眉头一皱，殷无虞立马松开了手。

“我会打架，你不会。”

颜真婧抄起地上的火把，在灯烛上点燃后，只身一人冲出了门外。

“就你厉害！”

殷无虞深吸一口气，既生气又无奈的跟了上去。

2023-0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