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正居……”

在一片东倒西歪的房屋之中，突兀的立着一座完整的白墙灰瓦的院子。

这宅院很小很普通，外墙脏兮兮的，墙角还有大小便的痕迹。

这应该是五坊里最好的房子了，外面看着倒是能住人，但是等颜真婧推开门的时候，院子里的景象令她嘴角一抽。

院子里杂草丛生，走廊的屋顶还在漏水，横梁上结满了蜘蛛网。

正屋门口挂着一块旧到看不见字牌匾，感觉风吹一下就能掉下来砸死人。

空气飘着若有若无的尿骚味，还有一些烧火的烟熏味。

“坊护何在？”

颜真婧进门寻人，但脚刚迈过门槛，一只脚就滑了出去，差点劈个叉。

颜真婧扶着墙稳住身体，这才发现门口砖缝里长满了青苔。

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时的心情，大概是想发火，也只能憋着。

一个瘦猴模样的人从屋子里探出脑袋，一双黑眼圈的眼睛，再看到颜真婧以后，突然来了精神。

“呦，这是哪家的小娘子啊？”

侯二边用右手搓着胸膛的泥，边从门后走出来，结果自己也一只脚滑出去，劈了个叉坐在了地上。

“嘶~~”

颜真婧替他疼了一把，男人劈叉的后果应该蛮严重的。

侯二呲牙咧嘴的爬起来，咬着牙逞强道“习惯了，无妨无妨……”

“你可是安乐坊的坊护长？”

颜真婧尴尬的把头转向一边，不去看侯二。

安化五坊的坊正居设置在安乐坊，每个坊有五名坊护，一共十五人，而坊护长则是辅助坊正处理事项的帮手，有管理各坊护的职责。

“是啊……你……”

侯二的目光在颜真婧身上打量了一圈，这才恍然大悟。

“哎呀！您莫不是新来的坊正，颜坊正安好。”

侯二利索的行礼，恭维之色毫不收敛的挂在脸上。

颜真婧礼貌的回礼，对他的恭维有些不太习惯。

她左右看了看便问道“就你一个人吗？平日里其他人都不在吗？”

各坊的当差时间虽是由坊正制定，灵活上岗，但也不至于跑的都没有人了。

“这五坊什么情况，您一眼就能明了。衙门给我们才两贯工钱，而且还经常迟发，这家里好几张嘴呢，我们总不能等着饿死吧。”

侯二也不打算隐瞒，这两贯钱的工钱，去东市要几天饭都能要回来，要不是听说今日新坊正来报道，他才不来这里待着。

“两贯钱？”

颜真婧很是震惊，她这二十贯钱一个人勉强能在长安生活，这两贯钱能干什么？吃汤饼都怕是吃不了几日。

“就这还晚发呢，已经两月没发了……”

侯二满腹牢骚，但也聪明的点到为止。

颜真婧眉头紧锁，略有尴尬的整了整衣服。

她害怕侯二找她讨薪酬，毕竟她初来乍到，讨薪这样的事，她还没什么底气。

她掐着腰扫视了一圈院子，这杂草丛生指不定里面埋了什么蛇虫呢。

“侯二是吧？麻烦你把人召集一下，我有话要说。”

颜真婧顿了顿又说道“每个人拿些工具过来，抹布锄头什么的，把这里都清理一下。”

“行，这人都四分五裂的，我都不知道去哪了。您稍等，我去喊一下他们。”侯二脸堆着笑，乐呵呵的回应。

“一个时辰足够了吧？速去速回吧、”

颜真婧估摸了下时辰，人手若是够的话，起码要打扫一整日。

“好的好的……”

侯二笑着往外退，在转身的那一刻把脸拉了下来。

“一个时辰？没银子的事谁给你干？等着吧，黄毛丫头牙都没齐。”

侯二走出门去，朝身后吐了口痰，要不是为了装面子，他会来坊正居？下辈子再使唤他吧！

侯二提上鞋后跟，闻了闻手指的味道，酸臭味把自己臭醒后，哼着小曲拖着步子离开了。

……

坊正居真是不大，正门冲着的屋子属于办公区，后面还有三间屋子，一间是卧室和书房，一间是厨房，一间就是杂物房。

这几间屋子都结了满天的蜘蛛网，和厚厚的灰尘。

上一任坊正是三年前请辞的，这三年一直是坊护长代职，这里都没有人住过，那他们平日都去哪里议事，又为何放着好房子不住呢？

颜真婧有些不踏实，但又看不出蹊跷。

哗啦哒哒哒……

几个石子滚到了颜真婧脚边，这石头打磨的圆润，应该是哪个孩子当弹弓玩了。

她抬起头，恰好看到躲在柱子后面一个面色白净的小女孩正在看着她，见自己被发现，小女孩扭头就要跑。

滋啦——

地面太滑，孩子刚迈了一步就摔在地上，头还磕到了门槛上。

颜真婧稳着步子赶过去，把挣扎的女孩从地上扶起来。

“哎呦，跑什么呀！我又不会吃了你！”

小女孩额头磕红了，手里的弹弓也断在了手里。

她一脸难过的望着手里的弹弓，颜真婧摸了摸她的头。

“阿姐会做弹弓，过几日你再来找阿姐，阿姐给你做个新的好不好。”

颜真婧最看不得孩子可怜兮兮的眼神，这弹弓怕是她唯一的玩具了，穷人家的孩子什么也没有，有一点有趣的东西都会视若珍宝。

小女孩眼前一亮，乖巧的点点头，亮出一排小牙齿冲她笑着。

“你刚才为什么要向我投石子啊？”

这孩子看起来不像是会伤人的熊孩子，而且那石子是冲着地面打的。

小女孩歪着头，似乎在思考怎么同她说。然后小女孩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颜真婧觉得孩子有些异样，她试探性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别怕，我不会说你的。”

小女孩抓了抓头，然后拉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嘴唇上。

“小奴……”

颜真婧手指间传来的触感，跟着孩子嘴巴的张合，念出了她的名字。

小奴点点头，她一双眼睛突然发出惊恐的神情，一双小手用力的拉着颜真婧。

颜真婧好奇得转过身去，什么事能把一个孩子吓成这样？

一条长蛇直起身子，长着血盆大口竖立在颜真婧身后，像是要一口将她吞下去。

2023-25-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