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飞驰而来的马车，颜真婧咬紧牙用力翻滚着身体，用极快的速度往路边滚，在马蹄即将踏到她身体的那刻，安全的退了出去。

车夫拽紧缰绳，马嘶鸣一声即可停了下来。

“发生了何事？”

马车内传来一道女声，那声音轻缓柔和却又不失威仪。

车夫惶恐的压低身体“是有人摔在了路上，奴有错，娘子息怒。”

“可否有人受伤？”

女人并未生气，反而询问情况。

“并未有人受伤。”

车夫面色苍白，身体有些颤抖，好像大祸临头一般。

一位侍女将钱袋递给了车夫，又将车帘拉紧。

“去赔给那位受惊的路人，还有自己去河南府尹领罚。”

侍女严厉的语调，令车夫脸色大变。

“求娘子宽恕，奴真不是故意的。”

车夫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破了皮的额头与灰土混合一起显得他可怜又狼狈。

“不必了。”

颜真婧从人群中走出来，她拍了拍身上的土，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

“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也是我无礼惊扰了娘子，娘子不用赔我银钱的。”

颜真婧刚是感觉到别人推了她一把，但说出来更像是狡辩之词，显得她很做作。

依唐律，在城内街巷及人众多的地方，无故走车马者笞五十，量罪比打架斗殴伤人的罪行只轻一等。

就算她未有受伤，去了官府也得掰扯一番，必然是会耽误时间。

车夫并未感激颜真婧的出言，反而用一双阴毒的眼睛偷瞥了她一眼。

颜真婧不明所以，这还大度出错误了？

车内的人没有回复，停顿片刻，那侍女下了车。

她穿着鹅黄色的宫装，肤白圆润很有气质。

“这车夫是三日前雇来的，明明有近道可走，他却偏偏要绕远道而行，或走无人之地，或行人多之处。”

侍女望了一眼地面，礼貌又客套的说道“娘子既然是来选萃的，就应有洞察之眼，思虑周详。”

侍女微微施礼，转身上了马车，接着就在颜真婧的惊讶之中挥起鞭子，驾车而走。

马车刚走，一队金吾卫跑了过来，押着车夫就离开了。

颜真婧觉得这一系列的动作，既突然又莫名其妙。

她下意识的去看地面，结果发现她的浮票在不远处的地面躺着。

“怎么掉出来的？？”

颜真婧还未跑过去，那浮票就被一位身穿青色衣袍的男子捡了起来。

他那只修长白皙的手臂，让颜真婧回想到前几日的破庙，不免吓的后退一步。

男子捡起浮票，好奇的看了一眼票的后面，上面是女人的肖像。

他好奇的左右看看，然后把目光放到颜真婧身上，双手托着浮票往她的方向一递。

“这应该是颜娘子您丢的吧。”

男子的手很好看，掌纹清晰，福寿线绵长，手指骨节分明，像用玉雕琢的一样，忍不住想让人摸一下。

“多谢郎君。”

颜真婧接过浮票的时候，手碰到了他的手掌，那细滑的触感，令她脸一红。

“娘子这一身去选萃，怕是不妥。”

男子打量着她一身黄土，膝盖破洞的衣裳，略微有些担心。

颜真婧尴尬的揪着衣服“我看时间还来得及，我去买一件就成。”

“我在这里有相熟的店铺，不妨我带娘子过去？”

面对男子的热情，颜真婧感觉并不太美妙。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颜真婧谢绝好意，提着衣服就往路边的成衣店跑过去。

“还算警惕。”

殷无虞笑着跟了过去，连他都未察觉自己笑的像盛开的花朵。

进了衣店，颜真婧向店家的女博士讨要了一身男装。阿耶之前说女子在外行男装为妙，她本来以为可以省这部分钱。

“给这位娘子拿一套蓝色的衣裙。”

殷无虞拦住女博士去路，女博士心领神会，忙钻进了后堂，不一会儿就将那套衣服拿了出来。

颜真婧觉得怪怪的，不肯接过去。

“快来不及了，不信你算算时辰。”

殷无虞提醒她如今的时间，颜真婧算了算的确是时间紧张了，她别扭的拿过裙子跑向房间换衣服。

浅蓝色的圆领短衫，露出半截粉色的打底窄袖衫子，宝蓝色束腰大摆裙上绣着宝相团花纹。女博士拿来几朵粉色的小碎花发簪，插在颜真婧双鬟髻上，有了花朵的点缀，衬托的她更加青春洋溢。

颜真婧走出的时候，正在摆弄布料的殷无虞手无意的扯下来一块。

“额……我要了……”

殷无虞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说话间已经付了银钱。

颜真婧歉意的望着女博士“麻烦您去前方茶楼天字一号房取银子，我侄子在里面，我赶时间。”

女博士眼神不动声色的转向殷无虞，待他点头后，也就同意了她的请求。

“多谢娘子。”

颜真婧谢过之后，就匆匆的跑了出去。

殷无虞连张口的机会都没有，眼巴巴的看着人跑远了。

“哇，她无视主人唉？”

东南像只突然冒出来的地鼠，冷不丁猛刺了下殷无虞的心脏。

殷无虞要刀人的眼神在他身上走了一圈，咬牙道“刚推人的黑手找到了？”

“裴府跟出来的家仆，不太懂事。”

东南举起自己沾着血迹的拳头，邀功一般“爱的教育了一顿。”

“那你为何不在他推人前拦下。”殷无虞拍了拍肩膀，皮笑肉不笑“再有下次，扣你月钱。”

东南脸裂开了“我保护你们两个人呦？不是发双倍吗？”

殷无虞心情很不美丽，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她心里留下好印象，他要不制造些巧遇？

……

今年选萃的地点设在吏部的考功司，试官与科举并不相同，采取的是自荐与推荐的方式。

考取官员除了自身才华优外，还要满足“身、言、书、判”四个条件。

浮票是考官的凭证，后面是这个人的容貌画像，故而浮票这一环节，就刷下来许多容貌不佳的人。

颜真婧踉跄的跑来之时，考功司门前聚集了四五十人的样子，一眼望过去，里面的女子也是穿着男装的，她一身女装反而有些扎眼。

考功司的门来了，走出来三位穿着官服的人，看品级应该是考功司的考功令史。

“依圣人圣谕，考试期限由一日，改为两日，成绩靠前的三位，第三日则进入最终的选萃。”考功令史简短的言语，却令众人议论纷纷。

“平时只有一日，如今要两日，这不就增设难度了吗？”

“我带的衣物不够，我还是下回来吧。”

“这该不会又来当绿叶陪衬的吧？”

众人讨论着，竟有一半畏惧了下来，选择当场弃考。

考功令史早有准备，特意有一人专门站在门口的弃考处，不一会儿就有许多人把浮票上交离开了。

颜真婧数了数竟然走了一半的人，待人都定下来了，考功令史才允许剩余的人排队依次入门。

也许是颜真婧穿的太过不同，考功令史看到她刻意多看了几眼。

“令史这样看我，莫不是我犯了忌讳？”

颜真婧虽是来选萃考官的，但还是不想把命搭进去。

考功令史脸一冷“这是你该了解的事，考前的准备不应询问考官。”

颜真婧没想到会如此回答，有些尴尬的接过浮票，低着头进了门。

考功司并不大，前后院都设置了考场和休憩处。

颜真婧老实的在队伍中低着头，阿翁告诉她女子在外要有女子的样子，若是男装她还可以四处看看，她怕的是仪态都会被纳入到考核内容。

颜真婧在思考着待会儿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开考，毕竟每次的方式都不同，她曾听过还有因无意放了个屁就被拖出去的，他不能折在小事上。

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一旁的考功令史冒出来一句令众人摸不到头脑的话。

“请诸位随我去用早膳。”

2023-20-04